咸丰三年冬的杭州城门口,马蹄子踏得青石板“哐哐”响——刑部密查队的二十匹黑马一字排开,为首的统领举着面“刑部密查”的红底锦旗,马背上的捕快们腰挎钢刀,怀里揣着咸丰帝的密旨,刚过钱塘江就首奔府衙,扬起的雪沫子溅了一路。
“肃大人!京城密旨!”统领翻身下马,把密旨递过去,“皇上命我等赴浙彻查六大钱庄,金满堂案牵扯甚广,所有旧账、银库、庄票全要封查!”
肃顺刚看完密旨,府衙外就传来吵嚷声——张捕头跑进来喊:“大人!不好了!汇通、裕农、聚源、阜通、浙昌五大钱庄全关门了!掌柜们都躲起来了,门板上贴的‘盘点歇业’,墨迹还没干呢!”
“集体歇业?”肃顺眉头一皱,抓起密旨就往外走,“走!去汇通钱庄看看!”
汇通钱庄门前,林砚秋的伙计正往门板上钉木条,王大爷举着庄票拍门:“开门!我要兑银!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盘点了?是不是又想耍空票的花招?”
伙计支支吾吾:“王大爷,您别敲了,掌柜说……说银库要盘点,三天后再开门。”
“三天后?”刘老头凑过来,手里攥着林砚秋之前批的贷票,“我这贷票后天就到期,现在关门,利息找谁要?你们掌柜是不是怕密查队来,躲了?”
正吵着,肃顺和密查队来了。统领一脚踹开木条,里面空无一人,柜台后的银库门挂着新锁,地上散落着几张罗盘图纸——林砚秋连他的宝贝罗盘都没来得及带,就从后门跑了。
“搜!”统领下令,捕快们翻箱倒柜,从账房的抽屉里搜出本“银气批贷账”,里面记着“盐商李老西贷五十万两,银气旺,收金罗盘一座”“布商王老六贷三十万两,银气弱,拒贷”,最后一页还写着“密查队至,速躲”。
“好个林砚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肃顺把账本摔在柜台上,“封了!贴封条!”
另一边,裕农钱庄的门板刚钉到一半,赵德昌的妻子刘氏正从后门转移茶水费账本,被张捕头抓了个正着。“刘夫人,这是往哪搬啊?”张捕头把账本抢过来,“咸丰三年的茶水费记录,一年二十万两,你打算带去哪躲着?”
刘氏脸白得跟纸似的,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我……我就是帮掌柜搬东西,不知道这是啥……”
“不知道?”张捕头冷笑,“你儿子赵小财的回扣账本还在里面呢,七岁小孩管回扣,你们家这贪腐流水线,密查队早就知道了!”
聚源钱庄更热闹,孙鹤年的伙计正往马车上搬酒坛,里面藏的不是酒,是青楼批贷的抽佣银票。密查队冲上去,酒坛摔在地上,银票撒了一地,上面印着“倚红楼抽佣”的红戳。“孙掌柜呢?”统领问。伙计指了指青楼方向:“掌柜说……说去倚红楼‘对账’,刚走没多久。”
“追!”捕快们刚冲出去,阜通钱庄那边又来报——周景明把研修馆的挂名差事单全烧了,煤炉里的纸灰还冒着烟,他本人带着沈敬言的洗钱账,躲进了杭州的漕帮旧码头。
浙昌钱庄最离谱,郑裕丰的金丝楠木马车还停在门口,里面的密信没来得及拿,写着“金总办若出事,速转移洋行鸦片押款”。伙计说,郑裕丰凌晨就带着银票,坐漕帮的船往苏州跑了。
“钱塘钱庄呢?”肃顺突然问。张捕头赶紧回话:“钱塘钱庄开门呢!李正清掌柜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还在帮百姓兑银、批贷,门口排着队呢!”
肃顺松了口气,转头对统领说:“六大钱庄,五个闭门躲查,一个开门迎客,这对比够明显了!传我命令,一是全城通缉林砚秋、赵德昌、孙鹤年、周景明、郑裕丰;二是钱塘钱庄正常营业,官府调官银支持,百姓的庄票、贷票,全由钱塘钱庄代兑代办;三是所有闭门钱庄,封查银库账册,不许动一针一线!”
密旨一下,百姓们瞬间安心了。王大爷举着庄票往钱塘钱庄跑:“走!去钱塘兑银!李掌柜是清官,不会坑咱们!”
钱塘钱庄里,李正清正帮个粮农办无息贷款,见肃顺进来,赶紧起身:“肃大人,您放心,我们钱庄的账全清好了,银库有五十万两官银,足够兑银批贷了!”
“好!”肃顺点头,“密查队期间,钱塘钱庄就是杭州的标杆,所有闭门钱庄的业务,全放这来办!让百姓看看,不是所有钱庄都怕查!”
大牢里,王金华听小李说六大掌柜集体闭门、密查队封了五大钱庄,笑得差点把牢门的铁栏杆晃掉。小李递给他碗热粥,他喝了两口,抹了抹嘴:“我就知道他们会躲!当年周景明跟我喝酒时说,‘要是朝廷查账,咱们就集体歇业,耗到他们走’,我还偷偷记了下来!”
他从稻草堆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纸条,上面写着“六庄约定,查则歇业”,是他当年的随手记录:“你看,这也是证据!他们早有预谋,现在密查队来了,正好一锅端!”
小李眼睛一亮:“王大人,这线索太有用了!密查队统领说,您要是能提供掌柜们的藏身地,改判流放的旨意说不定这周就能下来!”
“流放也行啊!”王金华眼睛都亮了,“我知道林砚秋躲在湖州的亲戚家,赵德昌藏在漕帮的旧仓库,孙鹤年肯定在倚红楼的暗阁里——这些都是周景明跟我吹的,我全记着呢!”
小李赶紧把线索记下来,跑去报给肃顺。肃顺和密查队一听,立刻分兵:“一队去湖州抓林砚秋,二队去漕帮仓库抓赵德昌,三队去倚红楼暗阁抓孙鹤年,务必一网打尽!”
夕阳西下,杭州的五大钱庄都贴上了“刑部密查封条”,只有钱塘钱庄门前还排着长队。李正清在柜台后帮百姓兑银,小伙计忙着登记贷票,阳光照在“整饬署预备”的红戳上,亮得晃眼。
王大爷揣着刚兑的银子,对刘老头说:“老刘头,你看!密查队来了就是不一样,这些躲着的掌柜,早晚得被抓!以后咱们存钱贷款,就认钱塘钱庄,认李掌柜!”
刘老头点头,手里攥着李正清批的贷票:“可不是嘛!李掌柜批贷不用茶水费,不用看银气,只要项目正经就给贷,这才是正经钱庄该有的样子!”
府衙里,肃顺和密查队正在整理五大钱庄的封查清单——汇通的银气账、裕农的茶水费账、聚源的青楼抽佣账、阜通的研修馆黑幕账、浙昌的鸦片押款账,堆了满满一桌子。“这些账,够判他们斩监候了!”统领拍着桌子,“等抓回掌柜们,一审就全招了!”
大牢里,王金华靠着墙,在草纸上写《钱庄贪腐录》的“集体歇业篇”,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外面捕快出发抓人的马蹄声,格外清晰。他知道,这场由密查队掀起的查账风暴,很快就会把六大掌柜的最后一点藏身地,全掀个底朝天——而杭州的钱庄,也该彻底换个新样子了。
第二天一早,杭州府衙前贴出了新告示:“刑部密查队驻浙查案,五大钱庄因避查闭门,现己封查;钱塘钱庄代办所有兑银批贷业务,官银充足;通缉林砚秋、赵德昌等五掌柜,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
百姓们围着看,有人举着线索来报信,有人跑去钱塘钱庄兑银,还有人跟着捕快去抓掌柜——杭州城的空气里,少了之前的恐慌,多了点“蛀虫要被清干净”的痛快,而钱法整饬的大幕,也随着密查队的到来,正式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