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085章 罗盘失灵布商逃（第1页）

汇通钱庄的香雾还没散，林砚秋就捧着罗盘，跟个捧着宝贝似的，在掌柜房里转来转去。桌上的金佛擦得锃亮，墙上的符咒又添了两张，全是前些天求来的“招财符”——自从上次用罗盘给张盐商批了50万两，收了个金罗盘，他就更信这“银气术”了，觉得自己手里的罗盘，比朝廷的律法还管用。

“掌柜的，布商张福来求见，说想贷10万两银子周转。”伙计小李探头进来，声音里带着点犹豫。这张福来他认识，城郊“福记布庄”的老板，前些日子就听说布庄快撑不下去了，怎么还来贷款？

林砚秋眼睛都没抬，手里的罗盘转得飞快：“让他进来，正好试试我这罗盘的新本事——昨儿个赵德昌送了我本《银气秘录》，说按上面的法子测，一测一个准！”

小李只能把张福来领进来。张福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缎褂子，脸上堆着笑，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他仅存的几件值钱首饰，准备当“见面礼”。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灰味，再看墙上的符咒和桌上的金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林掌柜果然信这些，正好顺着他的话说。

“林掌柜，久仰您的大名！”张福来赶紧把布包递过去，“小的这点心意，不成敬意，您收下！”他顿了顿，又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不，太平军闹得生意难做，布庄压了不少货，想贷10万两周转，等过了这阵子，肯定连本带利还上！”

林砚秋接过布包，掂量了掂量，心里有数了，却没看布包里的东西，反而把罗盘推到张福来面前：“张老板，不是我驳你面子，我汇通钱庄放贷，只认‘银气’不认人。你把右手放上去，心里想着你要贷的银子数，我测测你的‘银气’够不够。”

张福来赶紧照做，手心贴在罗盘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哪有什么“银气”，布庄早就空了，就是想贷了银子跑路，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装样子。

林砚秋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手里还掐着诀，那模样跟道观里的道士似的。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指着罗盘大喊：“好！张老板，你这‘银气’旺得很！指针指在正南方，南方属火，火生金，这10万两，批了！”

张福来心里狂喜，连忙作揖：“多谢林掌柜！多谢林掌柜！您真是活神仙！”

林砚秋得意地笑了，拿起笔就在贷款文书上签了字，连张福来的布庄账本都没翻一下——在他眼里，这罗盘比账本靠谱多了。“行了，拿着文书去账房领银子吧，三天内准到账。记住，以后要是再贷款，还来找我，保准让你顺顺利利！”

张福来千恩万谢地走了，林砚秋摸着罗盘，越看越满意，对着金佛念叨：“金佛啊金佛，您看我这‘银气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汇通钱庄的银子，肯定越赚越多！”

可他没高兴多久，第二天一早，账房老吴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掌柜的，不好了！张福来跑了！账房刚发现，他领了10万两银子，连夜就带着家眷跑了，布庄里只剩些破布，根本不值钱！”

林砚秋手里的罗盘“啪”地掉在地上，指针歪歪扭扭地指向一边，再也转不动了。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跳脚：“什么？跑了？我的10万两银子！这不可能！我昨天明明测了，他的‘银气’很旺，怎么会跑？”

老吴捡起罗盘，苦着脸说：“掌柜的，这罗盘就是个死物，哪能信啊？张福来的布庄早就破产了，他就是来骗贷的！现在银子没了，总号要是查下来，咱们可怎么办？”

林砚秋也慌了，10万两不是小数，要是被总号知道，他这掌柜的位置肯定保不住，说不定还得被金满堂追责。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眼睛一亮，对老吴说：“快！把张福来的贷款文书改了，就说他用布庄做抵押，抵押的布值10万两，现在他跑了，布庄归钱庄所有！再把账册改了，把这10万两记成‘正常放贷，抵押物充足’！”

老吴吓了一跳：“掌柜的，这是造假啊，要是被查出来……”

“查什么查？”林砚秋瞪了他一眼，“现在只能这么办！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你和张福来串通一气，骗钱庄的银子！”

老吴不敢再说话，只能点头应下，心里却把林砚秋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是这破罗盘害的，现在出了事，还要拉着他一起造假。

可这事儿还是没瞒住，没过多久，钱庄门口就围了一群百姓，叽叽喳喳地议论：“听说了吗？林掌柜用罗盘批贷，给个破产的布商贷了10万两，人家带着银子跑了！”“可不是嘛，这罗盘哪能信？纯粹是糊弄人！”“我看啊，是林掌柜收了好处，故意批的贷，现在出事了，想瞒着！”

林砚秋在掌柜房里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脸都白了。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符咒，往门口一扔，对着外面大喊：“都给我闭嘴！什么骗贷？张福来是正常贷款，他只是暂时出去收账，很快就回来！你们再造谣，我就报官，说你们聚众闹事，图谋不轨！”

说着就喊家丁：“把这些造谣的百姓赶出去，谁敢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打！”

家丁们冲出去，拿着棍子驱赶百姓，百姓们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可心里的怨气更重了——这汇通钱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用罗盘批贷，出了事还赖百姓造谣，早晚得遭报应。

林砚秋以为这样就能掩盖过去，却不知道，钱庄对面茶铺二楼，密探老周正把这一切记在小本上：“咸丰三年秋，汇通钱庄林砚秋以罗盘测‘银气’，未查资质即批贷10万两与破产布商张福来，张福来携款跑路。林砚秋篡改账册、威胁账房，并派家丁驱赶议论百姓，反诬‘造谣’。”

老周收起小本，冷笑一声——这林砚秋，还以为靠改账册、威胁百姓就能蒙混过关，却不知道，他掉在地上的罗盘，歪歪扭扭的指针，早就暴露了他的荒唐；他改的账册，造的假，早晚都会被密查队翻出来，成为钉死他的铁证。

林砚秋还在掌柜房里对着金佛祈祷，希望张福来能“良心发现”回来，或者总号别查到这件事。他捡起地上的罗盘，擦了擦上面的灰，试着转了转，可指针还是歪歪扭扭的，再也指不出所谓的“银气方位”了。

香雾还在袅袅上升，金佛的脸被熏得发黑，歪掉的罗盘躺在桌上，像个巨大的笑话——林砚秋靠它批贷，靠它敛财，现在终于“失灵”了，而他的好日子，也跟着这失灵的罗盘，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