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更是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他昨天被按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想冲上去再踹几脚,但大哥那沉默的身影让他不敢妄动。
想到刘复的母亲也开口服了软,赵雷也不好再拿乔,“刘公子请起。”赵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结了冰的河面,“你的歉意,我们知道了。东西你拿走,赵家小门小户受不起。请回吧,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刘复如蒙大赦,哪里还敢纠缠礼物有没有送出去,连忙爬起身,又深深作揖:“是是是!多谢赵兄宽宏!刘某告辞,告辞!”他不敢再多看赵家兄弟一眼,突然想起母亲还没出来,心里想走腿却不敢动,主仆西人傻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约莫过去一炷香时间,赵母与赵露送了中年贵妇从屋里出来,刘复赶紧跟着母亲,逃也似的离开了赵家。
夏侯博看了魏超一眼,笑道:“魏公子,此事你看如何记载?”
魏超闻言,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说道:“不如就记,熹平七年春二月,真定侯府公子复,酒后失仪,滋扰忠烈赵氏遗孤。醒后悔悟,翌日亲携礼贽,登门伏地谢罪,言辞恳切。赵氏受其悔意,不再深究,事遂寝。”
夏侯博与他相视一笑,刘复之事己了,就按这个说法来记录。
这么一来,就将此事定性为酒后的过失行为,过错方刘复携礼上门,伏地请罪,认错态度诚恳,还能凸显礼教之功和宗室知礼,至于滋扰赵氏遗孤,滋扰到什么地步,都尽在春秋笔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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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博叫上了赵雷兄弟,“走吧,咱们一起去赵氏宗祠。”
赵家兄弟是要去宗祠取回父亲的牌位,从此迁徙避亲,这种脱离宗族,自立门户的做法,是需要签订分家书券,撇清双方关系,避免日后某一方犯事要连带责任。
一路无话,兄弟二人脚步沉重地在前面带路,夏侯博父子与张梁魏超跟在后面,走向位于城西、高墙围起的赵氏大宅。那飞檐斗拱、朱漆大门,在压抑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森严而冷漠。
宗祠位于赵宅内部,看门的老仆认得赵雷兄弟,但眼神里却带着疏离和不易察觉的警惕。通传禀报后,六人被引进了赵家大宅,主持族中庶务的族长赵德,一个须发皆白、眼神精明的老者,早己端坐在主位,几个族中有头脸的叔伯辈也分坐两侧,其中便有赵雷的亲叔叔赵仁。
气氛有些凝重,不像是迎接,倒像是公堂审问。
张梁与魏超是生面孔,夏侯博给众人互相介绍之后,张梁说明了来意,此行是受朝廷侍御史所托,前来接赵家母子前往曲阳城定居。
“赵雷、赵云,你二人是要来取走尔父牌位?”赵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在正堂里回荡。
“是,族长。”赵雷抱拳,声音有些干涩,“先父殉国,牌位按例应由宗祠祭祀。但因家小此番都要迁往曲阳,赵雷今日特来请回先父牌位。”
赵德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赵雷,又看了看旁边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的赵云,缓缓道:“乃父牌位便在祠堂,你二人自可请回。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家小俱都迁居至曲阳,此去经年,日后祭祀、联络皆难,形同脱离本宗。按族规,举家外迁者,视为自愿出族离户。你二人可愿意?”
赵雷心中一沉,出族离户!这意味着他们这一支将从赵氏族谱上除名,彻底斩断与常山真定赵氏宗族的联系。这绝非小事,是背弃祖宗的沉重代价。他只是想离开赵氏,并没有想要彻底割裂。
赵雷下意识地看向弟弟,只见赵雨奴眼中也闪过震惊和屈辱,但随即那倔强的光芒更盛,仿佛在说:这样的宗族,不要也罢!
“愿意!”赵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然。赵云紧随其后,斩钉截铁地重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