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好奇,扶莺儿下马,二人携手进店。店堂宽敞,货物琳琅,一位青衫“公子”正背对着他们,与掌柜低声商议着什么。
祝枝山清咳一声,上前拱了拱手:“这位东家,恕在下唐突。贵店门外那副对联,笔法拙劣,有污清目,不知是何人……”
他话未说完,那青衫“公子”闻声转过身来。
刹那间,时光仿佛凝固。
莺儿的目光与那“公子”的眼神一碰,整个人如遭雷击!那眉眼,那气度,那隐在男装之下熟悉的轮廓……
“小……小姐?!”她脱口而出,声音颤抖,带着无法置信的狂喜与哽咽。
薛宝钗(薛衍)在转身的瞬间也己认出了莺儿,她心头巨震,百感交集,但多年历练让她瞬间压下万语千言。她眼神锐利地一扫,见店内尚有外人,立即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地一把握住莺儿的手臂,沉声道:
“贤弟,许久不见,且随愚兄后堂叙话!”
说罢,不由分说,便将尚在懵懂中的祝枝山与魂不守舍的莺儿,一同拉入了后堂静室。
后堂之内,门刚掩上。
莺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薛宝钗的腿,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小姐!真的是您!奴婢……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薛宝钗亦是眼圈微红,她俯身,用力将莺儿扶起,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声音虽低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好莺儿,快起来!如今……己没有小姐了。”
她目光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祝枝山,瞬间明了了一切,对他郑重一揖:“枝山兄,多谢你!替我……照顾莺儿。”
祝枝山这才从这电光石火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忙不迭还礼,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恍然,更有几分“见了家长”般的局促:“薛……薛老板!晚生……我与莺儿姑娘……我们……”
薛宝钗摆手打断他,此刻她心念电转,所有的柔情瞬间被肩头的重担压下。她拉着莺儿的手,目光灼灼:
“旧事稍后再叙。莺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天大的难处,急需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
她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单子。
“前线三七药材被垄断,我查到此案关键,系于一人之手——漕帮前任龙头的遗孀,‘云娘’。此人性情古怪,深居简出,但掌管着一条无人知晓的运药密道。她生平最爱苏绣,尤其钟情‘慧纹’的《百花图》。’”
薛宝钗的目光死死盯住莺儿:“我记得当年在贾府,你曾跟苏州来的慧娘学过几天‘慧纹’针法,可还记得?”
莺儿擦干眼泪,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坚定,她重重点头:“小姐放心!那套‘百蝶穿花’的针法,莺儿一日不曾忘却!
“好!”薛宝钗眼中闪过希冀的光芒,“我己重金购得一幅《百花图》底稿,但缺一位能仿其神韵的绣娘。唯有绣出足以乱真的作品,才能作为敲门砖,见到云娘!”
莺儿深吸一口气,接过图样,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小姐……不,薛老板!给我三天!不,两天!莺儿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这《百花图》绣出来!”
这一刻,主仆二人跨越了身份与时间的隔阂,在命运的转折点上再度携手。一旁的祝枝山看着神情坚毅的莺儿,眼中满是激赏与爱慕。
他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女子,即将成为撬动整个东南战局的,那一枚最精巧、也最关键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