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抽走了。
声音,也被一并抹去。
上一瞬的嘶吼与浪涛,尽数化为虚无。
近两百艘黑鲨帮战船,像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豸,凝固在距扬州港五里之外的海面。
船上,每一个海寇都维持着僵硬的姿态。
有人正张狂大笑,嘴咧到一半,惊骇便爬满了整张脸。
有人高举弯刀,手臂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前方那片空无一物的海域。
那里,刚刚还有一艘他们的船。
现在,只剩一根巨大的,混杂着硫磺焦糊与浓重血腥的烟柱,正无声地向上翻涌。
空中,下起了雨。
是红色的木屑,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碎块。
“刚,刚才是……”
一名海寇头目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他的牙关在疯狂打颤,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舌头。
没有人能回答他。
因为没有人能理解。
他们只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让太阳都黯然失色的光。
然后,他们的一艘船,没了。
连同船上的一百多个弟兄,被从这个世界上干净利落地擦掉了。
旗舰船头,黑鲨王张大海如同一座被风化的石像。
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早己滑落,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旗舰,这艘能硬抗水师重炮的钢铁壁垒,此刻船头的装甲上,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仅仅是被那道冲击的余波,轻轻拂过。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纵横东海二十年,杀人如屠狗,灭掉的船队数不胜数。
他也曾见过大厦水师最强的“红衣大将军炮”,那东西声势吓人,可射出的百斤石弹砸在他的船上,连个凹痕都留不下。
可刚才那东西……
“帮,帮主……”
那个尖嘴猴腮的军师连滚带爬地蠕动到他脚边,裤裆一片濡湿,恶臭熏天。
他指着远方那座死寂的港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妖法,是妖法!那陈默是个妖人!”
妖人?
张大海的身体剧烈一颤,混沌的思绪被这两个字充满了,面前的一切也有了“解释”。
他僵硬地扭动脖子,视线穿过五里海面,穿过无数张呆滞惊恐的脸,最后落在了港口炮台最高处。
那个青衫身影,依旧立在那里。
风吹动他的衣衫,在那毁天灭地的背景下,他的身形单薄得可怜。
可就是他。
刚才,只是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