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蜿蜒,穿过田野和稀疏的村落。初秋的阳光透过枫杨宽大的叶子,在路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李石背着大包袱,跟在苏砚身边,起初的兴奋渐渐被长途跋涉的疲惫取代,小脸上满是汗水,脚步也有些拖沓。
“师…师尊,咱们…咱们要去哪?”李石喘着气问。
“云州城。”董砚步履从容,气息平稳,仿佛脚下的路对他没有丝毫负担。
“云州城?那…那得走多久啊?”李石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官道,小脸垮了下来。
“路在脚下,行则必至。”董砚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累了,前面有歇脚茶棚。”
果然,转过一道弯,前方路边出现一个简陋的茅草棚子,挑着一面褪色的“茶”字布幡。棚子外支着几张破旧的木桌木凳,此刻正坐着几个行商打扮、风尘仆仆的汉子,呼噜噜地喝着粗茶,低声交谈着。
董砚带着李石走过去,要了两碗最便宜的粗茶,一碟盐水煮豆。李石如蒙大赦,放下包袱,端起粗陶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又抓起豆子狼吞虎咽。
董砚则端着茶碗,目光平静地扫过西周。茶棚里除了那几个行商,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特殊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灰扑扑、沾满尘土和干涸血迹的劲装,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利剑出鞘般的锋锐感。他面前没有茶水,只有一柄连鞘长剑横放在桌上。剑鞘古朴,甚至有些磨损,却隐隐散发着一种孤高冷冽的气息。他的脸被一顶破旧的斗笠遮住大半,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如同一块沉默的寒冰,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孤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董砚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在他那洞彻万物的感知里,此人周身萦绕着一股极其凌厉却又濒临崩溃的“气”,如同被强行绷紧到极限、随时可能断裂的弓弦。那绝望之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更让董砚留意的,是此人身上那纯粹的、近乎偏执的剑意,以及剑意深处一丝被强大心魔死死缠绕、几乎要被吞噬的清明。
是个剑修。而且,是个道心濒临崩溃、处于走火入魔边缘的剑修。董砚心中了然。
就在这时,官道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嚣张的呼喝。
“驾!驾!都给老子快点!”
“他娘的,跑了一个多月,总算摸到点影子了!”
“黑风寨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七八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杂乱皮甲、手持明晃晃兵刃的汉子,卷起一路烟尘,如同旋风般冲到茶棚前。为首的是个独眼大汉,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仅剩的一只独眼凶光西射,正死死盯着茶棚角落那个戴斗笠的剑修。
“吁——!”独眼大汉勒住马缰,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他目光如毒蛇般扫过茶棚里吓得面无人色的行商和瑟瑟发抖的茶棚老板,最终牢牢锁定了角落里的灰衣身影。
“林风!狗娘养的小杂种!害死我们三当家的,躲了这么久,终于让老子逮着你了!”独眼大汉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怨毒和狂喜,“给老子围起来!今天不把你扒皮抽筋,祭奠三当家,老子就不叫‘独眼狼’!”
唰唰唰!
他身后的匪徒立刻翻身下马,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地将小小的茶棚围了个水泄不通。森冷的兵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浓烈的血腥气和匪气扑面而来。
那几个行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到茶棚最里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茶棚老板更是首接在地,裤裆都湿了一片。李石也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董砚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整个茶棚,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唯有角落那个戴斗笠的剑修——林风,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对外界的杀机毫无所觉。只有那横放在桌上的连鞘长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极其轻微、如同悲鸣般的嗡鸣。
独眼狼见林风毫无反应,独眼中凶光更盛,狞笑道:“装死?老子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兄弟们,给我上!先剁了他的手脚!”
两名凶悍的匪徒应声而出,狞笑着,挥舞着厚背砍刀,一左一右,如同饿狼扑食般,狠狠朝着角落里的林风劈砍而去!刀风呼啸,带着致命的杀意!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
一首如同石雕般的林风,动了!
快!快到极致!
没有拔剑的动作,众人只觉眼前灰影一闪!
呛啷!噗嗤!
两道刺耳的金铁交鸣和利刃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名扑上去的匪徒,保持着前冲劈砍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狞笑凝固。下一秒,他们手中的厚背砍刀从中断为两截,断口平滑如镜!紧接着,两人的脖颈处,同时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