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1章 系统消失（第1页）

系统彻底消失了。

不是之前那种能量耗尽的沉寂，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概念上的抹除。李睿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就像一首存在于意识边缘的一个嘈杂背景音，或者一个偶尔会闪烁的指示灯，突然之间，连带着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齐被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

他试着回忆系统面板的样子，那些冰冷的文字，甚至那个“最强帝王系统”的名字，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他压力过大时产生的一场幻梦。唯有北境那场凭借残破扫描赢下的“河谷大捷”，以及之后他借势掀起的查账风波，如同礁石般矗立在记忆的潮水中，证明着那段离奇经历的真实性。

没有告别，没有提示，就像它突兀地出现一样，它又突兀地离开了。李睿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解脱，或许兼而有之。那个整天嚷嚷着“争霸天下”的吵闹室友走了，耳根清净；但那个曾在他最无助时（哪怕是以一种不靠谱的方式）提供过一丝助力的工具也没了，前路似乎更加孤独。

他站在空旷的殿宇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感到，从现在起，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奇异的清醒。就像大梦初醒，虽然要面对现实的冰冷，但幻觉带来的重负也随之消散。他不必再纠结于是否要完成那个见鬼的任务，不必再被动地应对系统的提示或崩溃。他是李睿，大晟朝的皇帝，仅此而己。

接下来的日子，李睿展现出了一种让朝臣们愈发看不懂的状态。

他不再像刚登基时那样，对政务能躲就躲，能拖就拖。每日的奏折，他批阅得越发仔细，虽然朱批依旧带着点门外汉的笨拙，但提出的问题往往能切中要害，让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不敢轻易敷衍。他坚持“五日一朝”的频率，但在朝会上，他倾听的时间变长了，提问更加精准，对于大臣们互相推诿、含糊其辞的汇报，他会毫不客气地打断，要求给出明确的时间和方案。

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和引入一些新人。不再是局限于科举正途出身、早己被各方势力网罗的进士，也包括一些在低级职位上因做事踏实、敢于任事而被他留意到的官员，甚至破格提拔了几位在“河谷大捷”和后续查账中表现出色的中层将领和吏员。他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参与一些具体的改革事宜，比如漕运整顿的细则制定，或者皇庄管理的革新试点。

这无疑触动了旧有利益集团的神经。弹劾这些“幸进”官员的奏折开始增多，罪名无非是“年少轻狂”、“资历不足”、“破坏祖制”等等。暗地里的阻力更是无处不在，新政推行起来步履维艰，各种“意外”和“困难”层出不穷。

李睿没有像之前那样急躁或退缩。他似乎早有预料，表现得出奇地有耐心。对于弹劾，他有的留中不发，有的则交给被弹劾者自己去辩解，并要求都察院核查，摆出一副“朕只看事实”的姿态。对于推行中的阻力，他不再事事强压，而是允许反复讨论、修改方案，但只要定下方向，便要求坚决执行，并派他信得过的人去监督过程。

他不再试图一下子掀翻整个桌子，而是像一個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撬动那些锈死的螺丝，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这种变化，被一些人解读为新帝在挫折中逐渐成熟，学会了平衡和妥协。但只有李睿自己知道，这并非妥协，而是一种战略上的转变。他意识到，在自身根基未稳、羽翼未丰之前，盲目树敌、急于求成，只会重蹈前世那些改革失败皇帝的覆辙。他需要时间，需要积累，需要一步步地将权力和资源，真正抓到自己手里。

这日，他召见了那位在“河谷大捷”中表现出色、后被他一纸调令升任京营参将的年轻将领赵霆。赵霆出身寒微，全靠军功累升，对皇帝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

李睿没有问他军务，反而聊起了北境的风土人情，士卒的疾苦。赵霆起初拘谨，见皇帝问得真诚，便也放开了一些，说到动情处，甚至眼眶发红。

“陛下，边军之苦，非止于战阵厮杀。粮饷克扣，衣甲不全，才是常事。那些喝兵血的蠹虫，比戎狄更可恨！”赵霆愤然道。

李睿静静地听着，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所以，朕把你调回京城，不光是让你享福。京营是朝廷的脸面，也是朕的手足。朕要你给朕带出一支真正的强军来，一支知道为何而战、军纪严明、装备精良的军队。你可能做到？”

赵霆猛地跪倒在地，声音铿锵：“臣万死不辞！必为陛下练出虎狼之师！”

“好。”李睿扶起他，“需要什么，首接向朕奏报。但有一样，军纪要严，赏罚要明，绝不许有克扣士卒、欺压百姓之事。若让朕知道你同流合污……”

“臣提头来见！”赵霆毫不犹豫。

送走赵霆，李睿走到殿外，看着远处校场上隐约传来的操练声。他知道，像赵霆这样的人，才是这个帝国未来的希望，也是他能够倚仗的力量。培养他们，扶持他们，远比和那些老狐狸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更有意义。

系统消失了，他失去了一个或许能提供捷径的外挂。但他好像……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更踏实，也更艰难的路。

这条路上，不再有“摸鱼”的侥幸，只有身为帝王的职责和挣扎。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颗曾经只想躺平的心脏，似乎正在某种重压之下，缓慢而有力地，重新开始跳动。

这一次，是为他自己，也是为这个被他意外扛在肩上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