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35章 寻访仙山（第1页）

秋意渐深，汴京城的天空总是蒙着一层灰翳，连带着养心殿内的光线也显得晦暗不明。李睿搁下朱笔，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麻。案头堆积的奏折似乎永无尽头，东南市舶司的麻烦、朝中此起彼伏的质疑、北境嗷嗷待哺的粮饷……每一样都像无形的绳索，越收越紧。

冯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带来的消息依旧不容乐观。通敌案的审讯陷入了死胡同，那几个豪强首脑成了滚刀肉，用刑过度恐惹物议，稍一放松便缄口不言。东南那边，方淮虽有皇帝全力支持，但地方豪强的软抵抗层出不穷，新近又出了几起“海盗”劫掠有船引商船的事件，虽未造成太大损失，却让本就观望的海商们更加裹足不前。

“陛下，是否……再用些重典？”冯坤的声音低沉，带着锦衣卫特有的阴冷。

李睿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重典只能用一时，无法服众，更会积累更深的怨恨。他需要的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真正震慑宵小、又能让大多数人看到利益的契机。可这个契机在哪里？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司礼太监引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官员快步进来。来人并非六部大员，而是钦天监的监正，一位平日几乎无缘面圣的老臣。他手中捧着一卷看似星图又似海图的泛黄卷轴，神色间带着一种混合了激动与惶恐的异样光芒。

“陛下！陛下！祥瑞！天大的祥瑞啊！”老监正扑通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睿眉头微蹙。祥瑞？他向来厌恶这种粉饰太平的把戏。“何事惊慌？慢慢道来。”

“陛下请看！”老监正将卷轴呈上，“此乃臣近日整理前朝遗留海图及星象记录，结合南方沿海渔民歌谣传说，反复推演测算所得！据此显示，在东南海域，迷雾之外，极可能存在一处巨大岛屿，其上……其上或有前朝遗民，甚至……甚至有古籍所载‘不老泉’之线索！”

不老泉？李睿心中冷笑，这等虚无缥缈的传说，也敢拿来邀功？他刚想斥其荒诞，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卷轴上绘制的一些奇特符号和航路标记。那些标记，与他前世在某些博物馆见过的、关于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模糊记忆，隐隐有些似是而非的重合。更重要的是，这“巨大岛屿”的位置，恰好位于目前东南海商主要走私航线延伸的方向之外！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祥瑞是假，但这“海外仙山”的传说，或许可以大做文章！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卷轴，仔细端详，语气平淡无波：“爱卿此言，可有依据？海外之事，虚无缥缈，岂可轻信？”

老监正见皇帝未立刻斥责，连忙叩首：“陛下明鉴！臣虽不敢妄断仙泉真伪，然此海图推演，乃依据历代星象、海流、漂物记录而成，绝非空穴来风！且南方疍民之间，世代相传‘蓬莱’、‘方丈’之秘，或有其实！若陛下遣使探寻，即便不得仙泉，能觅得新地、通新途，亦是开疆拓土、泽被万世之功啊！”

李睿心中暗赞这老监正机敏，面上却依旧沉吟：“开疆拓土……谈何容易。海路凶险，且朝廷如今财力维艰……”

“陛下！”老监正似乎豁出去了，声音提高，“正因海路凶险，方显勇毅！正因财力维艰，方需另辟蹊径！若真能寻得新地，其上物产、通商之利，岂是眼下区区市舶税收可比？此乃上天所赐之机，助陛下成就千古帝业啊！”

句句都说在了李睿的心坎上！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能将所有人的目光从内部争斗引向外部开拓的宏大目标！探寻海外仙山是假，但借此名义，组织一支强大的官方船队，突破东南豪强的封锁，探索新的航路和贸易机会，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爱卿之言……不无道理。”李睿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一旁垂手肃立的冯坤和几位闻讯赶来的内阁大臣，“然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

他当即下令，封锁消息，着钦天监进一步“核实”天象海图，同时密令冯坤，从锦衣卫和军中挑选精通水性、胆大心细的死士，并暗中寻访可靠的民间航海能手。他又召来方淮，指示其以“筹备海外贡品”、“探索新航线”为名，加紧建造适合远航的大型海船，调拨物资。

一场以“寻访仙山”为名，实则旨在打破东南困局、开拓海上霸业的庞大计划，在李睿的操纵下，悄然启动。他将这个计划命名为——“星槎计划”，取“星汉槎航”之意，既掩人耳目，又带有一丝浪漫的野心。

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皇帝突然对钦天监和海事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反对者猜疑皇帝又要搞什么劳民伤财的新花样，支持者则隐隐期待能从中分一杯羹。东南的豪强们更是绷紧了神经，皇帝的目光再次投向大海，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李睿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并不在意。他就是要用这个看似荒诞的计划，搅动这潭死水。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其中，亲自过问船只设计、人员选拔、物资储备。在查阅前朝海图和方淮搜集的航海志时，他偶尔会恍惚，那个消失的系统，是否会对此等“开拓疆土”的行为给予肯定？还是会嘲讽他异想天开？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他，不再需要任何系统的评价。他的动力，来自于对摆脱困境的渴望，对开创局面的野心，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广阔未知世界的好奇。

秋深霜重，养心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李睿站在巨大的海图前，手指划过那些代表未知区域的空白，目光仿佛己穿越重重大海，看到了遥远的海平线。

内忧外患依旧，但这“星槎计划”，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不知能激起多大波澜，却至少让他看到了一丝打破僵局的希望。这希望，支撑着他在孤独的帝王之路上，继续艰难前行。而大海的呼唤，似乎也为他注定充满争斗的生涯，增添了一抹不同以往的、充满冒险气息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