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曲看着他,粉红色的眼眸像最纯净的琉璃。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不知道,”她最终说道,“我是你的舰船,我的任务就是与你并肩作战。并尽最大努力保护你的安全,协助你完成任务。这些好像与失不失望无关。”
她向前微微倾身,更近地看着他,眼神纯粹而专注:“而且,加布,你告诉我,活着是为了看到美丽的夕阳。和你在一起,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夕阳’。这很好,所以,请你也要一直活着,不要自暴自弃。”
加布里埃尔怔住了。
心中那块因屈辱、恐惧和自我怀疑而冻结的坚冰,仿佛被她这番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话语悄然击碎,融化成一池酸涩而温暖的春水。
他忽然觉得,那些旁人的目光和议论,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
少年少女们的情感总是敏感又充沛。
加布里埃尔敏锐地察觉到,拉斐尔和拉·加利索尼埃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拉·加利索尼埃的喜欢是明晃晃的,像正午的太阳。
她会找各种理由和拉斐尔待在一起,吃饭,逛街,训练休息时也总凑在他身边。
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马赛曲偶尔看向加布里埃尔时的样子,只是更加大胆和外放。
然而拉斐尔,却像一块被阳光烘烤得温暖的石头,接受着那份温暖,却从不真正地、主动地向内里传递什么。
他陪着她,保护她,纵容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却从未有过任何超越“搭档”界限的表示。
加布里埃尔和拉斐尔两人在更衣室时,加布里埃尔忍不住问了出来:“拉斐尔,拉·加利索尼埃她……好像喜欢你的样子。”
拉斐尔系鞋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那你呢?”加布里埃尔追问,他为拉·加利索尼埃感到一丝着急,那种热烈而直白的情感,不应该被这样模糊地对待。
拉斐尔系好鞋带,直起身,靠在储物柜上,望着窗外操场上正在和马赛曲聊天的红发舰船。她的身影活力四射,笑声隔着老远都能隐约听见。
“加布,她是舰船。”
“那又怎么样?”加布里埃尔不解,“马赛曲也是。”
“不一样的。”拉斐尔摇了摇头,脸上那种惯常的、阳光般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和沉重,“她是舰船,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而我,是个人类。”
他转过头,看着加布里埃尔,眼神复杂:“我们是要上前线的,加布。指挥官……是脆弱的。谁知道哪天一颗流弹,或者一次意外的冲击,我就……”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抬手,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只是个人类,很容易就会死的。”
加布里埃尔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如果我回应了她,和她在一起,”拉斐尔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后我死了,留下她一个人……那算什么?岂不是让她徒增伤心。”他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现在这样就好。能作为搭档陪着她,直到我战死的那天……就够了。其他的……”
那一刻,加布里埃尔看着好友眼中深藏的与他阳光外表截然不同的想法,忽然明白了拉斐尔的勇敢之下,藏着对自身脆弱的清醒认知,以及……那近乎……‘残酷?’的温柔。
他并非不动心,而是因为太珍惜,所以不敢开始。他宁愿独自背负这份可能无疾而终的情感,也不愿让拉·加利索尼埃未来承受失去的痛苦。
“拉斐尔……”加布里埃尔不知该说什么,拉斐尔好像变了,他已经从心底里不再想得到什么最强的指挥官这种虚无缥缈又让人好笑的头衔了。
但……
拉斐尔却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爽朗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走吧,不然那两个姑娘等急了,又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乱子。”
他率先向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仿佛刚才那一刻流露出的沉重只是加布里埃尔的错觉。
只是加布里埃尔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成长的重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在了拉斐尔的肩头。
那他自己呢?他要追求马赛曲吗?即使听了拉斐尔的想法,加布里埃尔却难得没有任何犹豫——要的,他想和马赛曲在一起,更进一步。
情感的幼苗,早在加布里埃尔和马赛曲之间悄然生长。
不像拉·加利索尼埃那般炽热,他们的相处更像溪流,平静地、缓慢地,浸润着彼此的世界。
加布里埃尔习惯了身边有马赛曲的存在。
她话不多,总是安静地听他说,用那双清澈的暮红双眼注视着他,仿佛能容纳他所有的不安和怯懦。
他会和她交流自己的想法,带她看他认为美好的一切——一本泛黄的旧书,一枚被海浪磨圆的海螺,黄昏时港口的落日。
马赛曲学得很快,不仅仅是军事知识,还有那些细微的情感。
她能分辨加布里埃尔什么时候是真正的开心,什么时候是强装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