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污点（第2页）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当金煜再一次独自坐在打烊后空荡荡的店里时，那晚的敲门声和随之发生的对话重又出现在脑海，他看着吊灯透过玻璃杯打在榆木吧台的光影。

他十分肯定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拒绝一个在他看来既冲动又懵懂的小女孩的爱慕，对于一个依然背负着过往阴影的成年男人来说，当然是正确的事。这个女孩应该庆幸她遇见的，不是从前的自己，自信到近乎自负，骄傲得几近狂妄，那个野心勃勃，充满干劲，却又十分盲目的自己。他一口喝光杯里的柠檬水，把已经淡到无味的柠檬片也倒进嘴里，咀嚼那最后一丝酸涩，似乎这样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坚持理性。

这天晚餐高峰过后，金煜拨通了石林的电话。

恰好今天石林晚自习不值班，金煜也在晚餐时间后早早关店，两人在临街的烧烤摊坐下，互相为对方打开一瓶冰啤酒。

“怎么样？适应得还好？我看你生意可是好得很呐！”石林兴致很高，既为这个难得不用值班的放松的夜晚，也为好友在这个城市一切顺利而感到高兴。

“还行。哈！”是啊，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里吧，除了阳光少点儿，气候还是很不错的，秋天也是这儿天气最好的季节。”石林主动举起酒瓶和金煜那放在桌上的瓶子轻轻碰了碰，兀自喝了起来。“不过这里节奏慢，你可能会觉得不好适应，跟以前……”他突然打住，仿佛意识到自己起了个不该起的话头，“咳！不提以前，不提以前！来！喝一个！”他有些不自在地圆起话来。

金煜释然地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事，不用避讳。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啥事不知道？”

“也是。嘿嘿！来吧，喝一个。”

“喝一个。”

夜风清凉，两人聊得正欢，金煜庆幸自己拨了石林的电话，哪怕只是一个傍晚，有熟识的人在身旁，也足以排遣寂寞，让心绪平静，至少不会出于这个原因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正陷在酒精带来的微醺的舒适中，突然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石林按着自己的喉咙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指指桌上已经吃了一半的烤鱼，艰难地说，“卡鱼刺了……”

旁边桌上的客人一看，说赶紧让老板拿碗醋来。

金煜心想不行，谢过热心的客人，带着石林赶紧去医院了。

好在急诊不忙，他们一到就找到医生给处理了。正从诊室出来时，迎面走来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女孩脸色苍白，在候诊大厅刺眼的白炽灯光下冷汗涔涔，她捂着肚子，由身旁一个高个子男孩搀着往椅子的方向走。是她。

“石老师好。”男孩首先认出来石林，随即朝站在石林身边的金煜点点头，“你好。”

“你好。”

“这，怎么回事？”石林忙着走过来想帮忙搀一把。

“肚子不舒服。谢谢石老师，那我先去给她挂号找医生。我很快回来！”男孩说着迈着大步朝挂号窗口走去。

石林将女孩扶到椅子上坐下，她难受得捂住肚子弯下腰，把脸埋在双腿，艰难地说，“谢谢石老师。”便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一旁此刻虽没吭声，却也颇为焦急的金煜一眼。

“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石林看着从挂号窗口返身回来的男孩，轻声问。

“还不知道。石老师，我先带娜娜去医生诊室。您先回去吧，谢谢您。”

“没事，我们等会儿，看看医生怎么说。”

“……好。”小飞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凑近娜娜问了一句，“还能走吗？”

娜娜没回答，却借着小飞和石老师的搀扶，费力站了起来。

两人坐在候诊大厅的长椅上，等着看娜娜的检查结果。

“你的学生？”金煜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对，我们年级的。我不给他们班上课，不过这俩孩子算是年级名人了，都认识。”

“这样……”

“哎！你看我，一着急忘了。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你明天不还得早起？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金煜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衣服下摆。并没有打算告诉好友关于他和这个女孩之间的那点儿因缘。

“说不定她还去过你店里呢！店里不是学生挺多嘛！”

“是……有可能。”金煜有些心虚，嗫嚅道。

石林正打算说些什么，只见小飞从诊室的方向走来，“石老师，医生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急性肠胃炎。正好楼上病房空着，我一会儿拿完药就带她去输液了，您放心回去吧。”

“行，那就好。有什么事随时电话，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好，谢谢石老师。”他也微微转过头朝站在一旁的金煜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