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昕主任开导似地说道:“龚主任,我觉得你个人的收入,应该与局机关行政处室干部职工对比,不应该与我们中心的干部职工相比。你与中心的干部职工,是二种不同的身份,二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一年少近二万元的收入,相当于半年的工资,几年下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再说,这还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这还涉及到自己尊严方面的问题,涉及到江南局领导尊不尊重自己的问题,龚仲当然不会就此打退堂鼓。
他据理力争道:“董主任,我是机关后勤保障中心的职工,当然只能与中心的干部职工比。不管怎么说,同一部门工作,为什么那些工龄没我长,职务比我低,年龄比我小的同志,收入却比我高?这难道正常吗?”
没待董昕主任接话,龚仲继续说道:“再说,我是交流干部,我的个人待遇应该按局里制订的这个文件执行。现在,整个江南正气管理局,有几十位交流干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与别人不一样?就是我们中心的小黄也与我一样是公务员身份,为什么她却执行另外的政策?为什么人事处制订的这个政策在我面前却不执行?”
小黄,是公务员系列里的工勤人员,按国家有关规定,享受公务员同样的待遇。她调入机关后勤保障中心时,人事处按江南局内部交流干部管理办法,将她按事业人员性质进行工资套改,享受机关后勤保障中心所有待遇。
而江南局其他交流干部,在江南市内交流的,则按人事处制订的交流干部管理规定,与小黄一样进行套改,享受工作单位的一切待遇;交流到江南市外的,则政策内的工资津贴补贴福利,由派出单位发放;政策外的津贴补贴福利,由接受单位发放。
可能是想到了这几年来受的委屈与不公正,龚仲情绪有些失控起来。只见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说越大起来,没有再顾忌董昕主任的什么面子,连续问了董昕主任三个“为什么”。
但董昕主这次脾气出奇的好,他并没有因为龚仲的激动而生气,他仿佛爱莫能助地说道:“龚主任,现在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唉,这只怪你命苦,你就多多理解吧。”
董昕主任说完后,就把手上龚仲收集的那些资料递回给龚仲。
见到董昕主任这样,龚仲知道在他这里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接过董昕主任递回来的资料后,就站了起来说道:“董主任,我想就这个问题去找一下局里,看人事处、财务处他们怎么说。”
龚仲这样说,有二个目的。一是尊重董昕主任。毕竟他是中心的一名干部职工,到局里反映情况,肯定是一种越级行为。现在很有必要当着董昕主任面,把话说清楚;二是侧面表示不满。要知道,这个问题表面上说是他龚仲的个人问题,但实质上却是机关后勤保障中心的问题。现在董昕主任刻意回避,他当然不能理解。
要知道,董昕主任出面处理,是一种公事行为,是公对公;龚仲个人出面申诉,则是一种个人行为,是私对公。这二种完全不同性质的行为,取得的效果将截然不同。但现在话说到这个份上,龚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上下之梁(6)
看到龚仲离去的背影,董昕主任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感叹地对自己道:“龚仲虽然说的在理,但政治上太不成熟了,也不明白官场上的是非黑白是可以颠倒的。他那案子的事还没有最后了结,此时此刻却提出个人问题,实在是太不知时宜太不理智了!”
但董昕主任却不会把他的这种感叹告知龚仲。刚刚龚仲申诉时,他确实也曾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一时良心发现,想为龚仲的不平出面。但一想到赵一局长他们,董昕主任就打起了“退堂鼓”。
董昕主任知道,赵一局长他们只要言起树大明等人,就想到“黑山事件”;只要想到“黑山事件”,就控制不住要骂人。龚仲只是他的普通下属,与他没有特殊关系,他当然不会为了龚仲的利益,也不敢为了龚仲的利益而冒险。
却说龚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真的感觉好无奈。现在的江南正气管理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白纸黑字的文件摆在这里,为什么就能不执行?江南局有几十号交流干部,为什么要把他作为一个特例?中心的小黄与自己一样的身份,为什么她却能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龚仲也曾想过,董昕主任这样推脱,是不是因为“黑山事件”影响,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面。但龚仲又想到,案件是案件,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与执行制度规定,自己应该享受什么福利待遇,这完全是二回事嘛,根本搭不上边儿嘛。
龚仲冷静了一会儿,就拿着自己收集的材料,来到了财务处马建设处长办公室。龚仲认为,撇开私人关系不说,他的工资是由财务处发放的,从这方面来说,马建设处长有责任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更何况他是财务处出来的,平时与马建设处长工作上接触非常多。
龚仲简单地说明了来意,然后将自己收集的材料递给马建设处长,最后说道:“马处,遇上树大明的事件,影响了我的进步,这是我命苦,我认了。但现在局里在个人收入上也这样对待我,我就有些想不通了。这既不符合局里的制度规定,也不符合局里的内部实际做法。”
马建设处长没有接过龚仲的话,而是认真的看起龚仲收集的资料来。人事处制订的那二个关于交流干部管理办法的文件,马建设处长当然知道。因此,他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然后就认真看起龚仲编制的那张机关后勤保障中心职工收入对比表来。
在这个对比表中,机关后勤保障中心三十多位干部职工一年的收入项目及总额,清晰地反映在马建设处长的眼前。龚仲的收入比哪些人少,为什么会这些人少,哪些政策外津贴补贴没有享受,都清晰地展现在马建设处长的眼前。
马建设处长知道,龚仲反映的情况属实。按龚仲的学历、资历、工龄、职务,龚仲的收入应该比机关后勤保障中心绝大多数干部职工高。龚仲快三十年工龄了,担任科级干部有二十多年了,取得会计师资格也快三十年了,但他现在的工资收入却比中心一个不到十年的工人还低,这当然不符合相关政策规定。
但马建设处长没有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边看边冷静地思考起来。龚仲要是不遇上树大明“黑山事件”,他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马建设处长每每想到此,心里就为龚仲惋惜。龚仲曾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的朋友。龚仲的能力与人品,他比谁都清楚。
马建设处长与董昕主任一样,同是赵一局长“圈子里”的人。赵一局长对“黑山事件”的态度,马建设处长比谁都清楚,特别赵一局长是对于“黑山事件”的当事人的态度,马建设处长比谁都清楚。
尽管龚仲是他的朋友,尽管他清楚龚仲的人品与能力,但马建设处长也只能选择在内心惋惜,而不敢有任何公开的表露。现在面对龚仲收入上的不公,尽管他有能力出面处理,但马建设处长内心不禁犹豫起来。
如果不出面处理,良心上过不去。如果出面处理,就会触动赵一局长那根敏感的神经。马建设处长清楚地知道,现在不管是哪个人,只要在赵一局长面前提起树大明、方建军、方丽红等人,包括龚仲这个开始的“参与者”,现在的“知情不报者”,赵一局长就会莫明地发火。
在良心与利益面前,到底如何选择?在职责与利益面前,应该如何选择?马建设处长为难了。如果自己出面处理,肯定能够为龚仲争取他应该得到的利益。毕竟白纸黑字摆在这里,江南局其他几十号交流干部的做法摆在那里。但如果这样做,自己可能就要被赵一局长批评,甚至可能狠狠地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