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冥落（第3页）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东方微明。

“你说系统还在装睡。”少女忽然开口，“但如果有一天，它真的醒了，想要恢复旧规则呢？”

先生望着天边渐亮的云层，缓缓道：“那就让它醒吧。只要还有人在问‘为什么’，在写‘我不愿’，在喊‘我不同意’，它就永远无法重建闭环。”

她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

“而且，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把权力交给任何人??无论是神，还是机器。”

晨光洒落，照亮庭院中的石磨盘。那是老铁匠留下的遗物，上面刻着两个字：“打磨”。

不是“征服”，不是“胜利”，不是“永恒”。

是“打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粗糙的手掌，磨平棱角，也磨出锋芒。

多年以后，当考古学家发掘这座无墙之城的遗址时，他们会发现许多奇特的文物：烧焦的书页残片、刻满涂鸦的陶片、锈迹斑斑的钟舌、以及一截埋在土里的骨笛碎片。

但他们最震惊的，是一块保存完好的木匾，悬挂在学堂旧址的门楣之上。上面没有题词，只有一个字，用漆红书写，历经风雨仍未褪色：

**“问。”**

而在匾额背面，一行小字隐约可见：

**“此城无主，唯有疑问长存。”**

没有人知道是谁写的，也没有人知道确切年代。但当地居民代代相传一个习俗：每年春分，无论身处何地，都要提出一个问题??不能是常识，不能是公式，必须是让你彻夜难眠的那个。

有人问：“如果善良会受伤，我还要继续善吗？”

有人问：“记忆可以被修改，那我还是我吗？”

还有人问：“当我们都说真话时，会不会反而听不清真相？”

这些问题不会被解答，也不会被评判。

它们只是被写下，被念出，被传诵，然后随风而去。

就像那片叶子，一次次翻转，在“不”与“要”之间，生成新的意义。

就像那场永不停歇的雨，冲刷着过去的痕迹，也为未来的刻痕准备土壤。

就像那个始终未完成的回答：

**“我们不要停止提问。”**

因为在所有劫难之后，在所有谎言崩塌之后，在所有神?退场之后，唯一值得守护的，不是答案，而是敢于质疑的权利。

而这权利，从来不属于某个英雄，某个圣子，某个救世主。

它属于每一个在黑暗中睁眼的人，

属于每一个在恐惧中开口的人，

属于每一个在顺从中突然转身、轻声说“不”的普通人。

风又起了。

叶子再度翻飞，掠过学堂的窗台，穿过城市的街巷，越过山脊上的钟楼，最终落入一条奔流向海的溪流。

它漂浮着，旋转着，像一颗不肯沉没的心。

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朝阳升起，光芒万丈。

没有人跪下。

所有人都站着，迎着光，说着话，写着字，问着问题。

世界没有终结。

它只是，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