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这么容易,那支粮从北方一路来,根本出不了邯郸,别说还不知道从哪条官道运过来的,就算知道了,谁去?我们这几张脸早就贴在悬赏单子上了。”唐淡月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摇着头说。
“可再这样僵持下去,会军心不稳的。我们毕竟是叛军,天下民心不会在这儿。”
“那也不能操之过急,六当家,你最近是怎么了,心态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急躁,这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
“好了,别说了。先放一边,那些要走的就让他们走吧。”吴雨挥了挥手,制止了左右双月的争执,对韩毅点头,眯起了狭长的双眼说:“要走可以,之前给他们多少就拿回来多少。破了徐州和兰陵这两座城后,我吩咐过,发下去的赏赐全部登记在册,少一枚铜板都不行。那些官家的夫人和女儿,要是少了一根手指头一颗牙,就拿他们身上的来补。不能共患难,那就也别同享福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韩毅被吴雨这话说的内心一寒,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慢慢退下。
“那么接下来,谁能告诉我唐啸回来了没有。”吴雨说,望向四方。
“那个…唐啸回来了。”玉琴起身,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道:“不过他…”
“不过什么?”
“不过唐啸回来没多久就收拾东西走了,而且也没找到柳儿。”
“走了?这混小子在节骨眼能去哪儿?”同为唐家人的唐淡月用了拍了下案桌,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分。
“他找唐申大当家去了。”
一听到唐申二字,过往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就浮现在了唐淡月的脑海里,害得她一时间什么话也多不出来,闷闷的坐了回去。
“先散了吧,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再说。”
吴雨及时出声,挥散了众人,目光紧接着落在了院落内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上,心里暗自叹气道:
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
大雪之后,遍地银装。
在夜色屏蔽了月光,万家灯火随之熄灭,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和祥和中时。
兰陵城西侧的边郊,一处被废弃了多日的破旧小院内开出了一簇红梅。
白纱覆体,双足赤裸,仿佛感觉不到严寒迫体的何若雪静静的站在冰面上,她临梅,她观雪,她赏这一片死寂的夜,然后突然折断一截梅花的枝头,冷冰冰的侧过头,望向了一道无声无息出现的黑影:“这一次,又是多久不见了?”
七大行宗,不,如今天影刘从被废,宋刀和唐子午双双毙命,天下除了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英宗朱祁镇外,就只剩下了四大行宗。
而这一位同样在雪面上赤裸着双足,披着与何若雪相对的黑袍轻纱,身段更是比起沉嫣琳还要丰腴凸翘有致的蒙面女子,就是上一代天影,也是何若雪的母亲张断尘。
“不久,一年吧。”浅雪无痕张断尘如是说,对何若雪冷冰冰的态度也早就习惯:“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把你儿子,我外孙保护得很好。雪儿,可以对我稍稍好一些么?”
“可以啊,娘。”何若雪笑了笑,又折了一株梅,道:“你让英宗那只大乌龟娶我就行,要么把雨儿立为太子也行。”
“…你这是在为难我,也在为难很多人。”
“那换一个。去于谦那,把翡翠这个西域来的贱人给杀了。”
张断尘又是叹气:“这是英宗和代宗的一盘棋,我不能插手,光是暗中保护吴雨,已经很是不公平。”
“哦…那张大人你可以走了。”何若雪侧过头,冰白色的唇轻轻启开,道:“那我亲自去把她杀了。”
话音落,何若雪已然迈出了一步,这只一步,以她足尖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风雪都陷入了静止。
张断尘沉默,拦在了她跟前,道:“你这是坏了整盘棋的规矩。”
“临雪折梅,临梅折雪。几个字换一换,其实意思真的会差很多。”
何若雪说,伸手,微微拧动了手腕。
咔嚓。
这一次,她折的也不再是无辜的梅花,而是这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