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他呼唤的头五秒,我就把油灯吹熄。
我很快冲上楼,书和纸牌暂时都不整理──我在这段日子确定过,那团东西不会擅自碰触我拿下来的任何物品─。
如果我假装没听见,凡诺会不会叫第二声?
我虽然很好奇,但不打算挑战他。
通常我即使位于图书室的最深处,也不会让他等超过一分钟。
要是让他等太久,他可能就会自己下来,硬是用蛮力把我拖上去。
我既然不会饿,那他就不能罚我没饭吃。
而即使长时间不让我喝水,我或许也能摸索出一种只需少量饮水的节能模式。
这样他要达到惩罚效果,就只剩把红色肉块收起来,和痛殴我一顿这两个选项。
我极力阻止自己去想像其他可能,但脑中还是闪过那个迅速萎缩的囊。
既然能轻松避开惩罚,那我就不该故意捣蛋。
他找我,不是为别的,就只是要我回答那堆白沙在陶板上拼凑出的东西。
每过一次,他都会提高难度,到后来连算术都出现了。
不要多久,就开始有一些数学题目是我解答不出来的。
连考验辨认能力的图像题,也冒出一堆我完全不认识的东西:一些是机械零件,一些是异教符号;我能勉强认出中国的饕餮纹,至于半球状的东西到底是碗盘还是面团,实在是难倒了我。
差不多到第十次测验时,我的正确解答次数,远低于答错或回答“不知道”的次数。
而凡诺看来没有很失望,只是一直小声说:“当然、当然──”
即使这几天的大半时间都待在图书室,我的知识范围依旧在他的意料之内;显然从头到尾,我都未曾让他感到惊讶。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感到有点火大。
虽然他完全没有耍我,但我实在很难不讨厌他的态度。
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图书室内看书,因为这过程即使困难,也实在不算有趣。
干脆就打一个大哈欠,让他晓得我真的觉得很无聊;这念头冒出过许多次,而每次都我在短暂的考虑过后,决定别这么做。
我实在很胆小,特别是在他面前。
所幸这堆无趣的测试最多只会花我一个小时,更多时候是只花半个小时就结束。
在短暂进入研究室的过程中,我也观察到,凡诺椅子两旁的书每天都不同。
但常待在离楼梯口不远处的我,从来不曾见他亲自下来取书。
也许他能像操控其他东西时那样,让书用滚的或飞的来到他身边。
再不然就是靠那个软体动物来运送,我猜,试着想像那一团东西因为包住一叠书,而变成柱体的模样。
“那样要怎么上楼啊?”我说,觉得那画面实在有点可笑。
而我实在好奇,所以有超过五天,我看书时都特别靠近楼梯口。而才过两天,我真的看到那团东西包着五六本书,快速爬上阶梯。
“真的能负责运书啊!”我惊讶得大叫,眼睛使劲眨两下。
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发现牠的其他技能,像是修理房屋之类的。
在这个家里,那团东西才是最有用的;凡诺多数时好像也只需要牠,而不是我。
当下,我因为理解到这件事,而没法笑出来。
我不仅感到有些伤心,还有些生气。
在给这种情绪折磨快半小时后,我连书都看不下去,干脆躺在书堆里发呆。
要过半天,我才晓得,这个情绪是忌妒。
我不看书时,会在图书室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