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俞邵来到一号桌旁,望向棋局。
这盘棋,姜汉恩执黑棋,井中芹执白。
整体看起来,黑棋的形势比较好,虽然白棋在左下角也有反扑,但是因为已经下了一百七十多手,可操作的余地不大了。。。。
车子驶出龙脊坳时,晨光正斜斜地切过山脊,把整片梯田染成琥珀色。阿?站在村口挥手,辫子在风里一跳一跳,像只不肯落地的小鸟。我摇下车窗,想喊她一句什么,喉咙却突然发紧,只轻轻吹了声口哨??那是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会回来”。
沈砚之坐在副驾,闭目养神,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侧袋里的录音笔。那支笔从云南一路跟到贵州,又从湘西穿行至新疆,外壳早已磨得发白,按钮也有些卡顿,可它仍固执地亮着红灯,像是不肯熄灭的心跳。
我们没再设定下一站的目的地。
地图摊在后座上,边缘卷起,被几块石头压着。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村落越来越多,像一片蔓延的星图。有些是我们亲自走过的,有些是孩子们寄来信件提到的,还有些只是某次深夜通话中偶然提起的名字:“老师,我们这儿也有个孩子三年没说话了……你们能来吗?”
“你说,”沈砚之忽然睁开眼,望着窗外飞逝的山影,“如果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没立刻回答。车轮碾过一段坑洼,震得茶杯在杯架里轻响。我想起昨夜复盘仪式上的火焰,想起小岩语音里那句“值得被听见”,想起望谟母亲寄来的那一撮泥土??它们都沉在我心里,像种子埋进冻土,不知何时才会破壳。
“也许我们会老得走不动路。”我说,“但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开口,我们就得继续当那个接住声音的人。”
他笑了,眼角浮起细纹,“听起来像个傻瓜的使命。”
“可我们本来就是傻瓜。”我笑,“不然谁会为了二十四篇作文,辞掉年薪百万的工作,跑去山沟里听人哭?”
他没反驳,只是缓缓抽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第一个响起的是阿?的声音,清亮如溪水撞石:“我叫阿?,我不怕黑了,因为我现在知道,黑暗里也能说话。”接着是广西那个牵牛少年的独白:“我爸打我那天,我把棋子捏碎了……但我没跑,我说出了第一句话。”然后是伊力亚尔班上一个维吾尔族女孩的低语:“我想念我去世的妹妹,她最爱吃葡萄干……我以前不敢说,怕妈妈更难过。”
一段段声音流淌出来,像一条看不见的河,载着无数未曾曝光的痛与光,在车厢里静静回旋。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沈砚之的手背上,他轻轻跟着节奏点头,仿佛在数心跳。
三个小时后,我们停靠在湖南怀化的一个小镇加油站。天色渐阴,远处有雷声滚动。我下车加油,顺便买了两瓶水和几个包子。收银台旁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低头写作业,书包敞开着,露出半本皱巴巴的作文本,标题写着《我的爸爸》。
我多看了两眼。
她察觉到目光,抬头望来,眼神警惕又疲惫。我冲她笑了笑,递过去一瓶温水:“喝吗?”
她摇头,却没拒绝。我把水放在柜台上,顺口问:“老师布置的作文难吗?”
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不难。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写真话。”
我的心猛地一颤。
“为什么不能写?”我轻声问。
“写了会被骂。”她垂下头,“上次我写‘希望爸爸别喝酒’,他看到了,撕了本子,还说我忘恩负义。”
我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那你现在想写什么?”
她咬着嘴唇,很久才说:“我想写……其实我不是讨厌他喝酒,我是怕他死掉。他吐血那次,我以为他没了。可没人听我说这个。”
我从包里取出一张“棋语卡”,正是小岩留给我的那一款,背面写着“下次换我说给你听”。我把它轻轻推到她面前。
“这不是作业。”我说,“这是你的权利。你想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有人准备好了耳朵。”
她盯着卡片看了很久,手指微微颤抖。最后,她没拿卡片,而是掏出笔,在作文本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撕下来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