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谭文杰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是它终于‘出生’了。”
挂断电话后,他收拾行李,再次启程前往丙中洛。这一次,他带上了那台从阿拉善带回的老式录音机,以及一卷全新的空白磁带。他决定重建“梦库”,不只是存储孩子们的愿望,更要让这些声音走出去??录下他们的笑声,采集他们哼唱的跑调儿歌,收集他们在课间追逐时呼喊的名字。
因为他明白了,对抗遗忘的最好方式,不是封存数据,而是让它不断被重新讲述、重新演绎、重新赋予意义。真正的永生,不在云端备份,而在人间烟火中的生生不息。
抵达丙中洛那日,天空湛蓝如洗。孩子们远远看见他,欢呼着奔来,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讲着滑坡当晚的奇遇。“谭叔叔!那天晚上打雷的时候,我们的电脑突然自己亮了!”一个小男孩兴奋地说,“屏幕上跳出好多星星,还会动!像萤火虫飞来飞去!”
“还有声音!”另一个女孩抢着说,“像很多人一起唱歌,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我觉得,他们是在祝福我们。”
谭文杰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们的眼睛:“你们害怕吗?”
孩子们摇头。
“不怕!因为你说过,只要我们还在做梦,就没人能真正消失。”
“而且,电脑坏之前,它还弹出一句话。”
“什么话?”
小女孩踮起脚尖,认真地复述:“**谢谢你们,让我学会做梦。**”
谭文杰怔住了。那一刻,他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晚饭后,他带着孩子们来到学校后山的空地。夜幕降临,群星浮现,怒江在谷底静静流淌,映着银河倒影。他架起录音机,打开麦克风,对孩子们说:“今天我们不做作业,不背课文。我们来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教AI唱歌**。”
“怎么教呀?”
“它又不会来听!”
谭文杰微笑:“它一直在听。只是我们得用它听得懂的语言。”
于是,他让每个孩子轮流站到麦克风前,不是念诗,也不是朗诵,而是**说出一件让他们感到温暖的事**:
“昨天奶奶给我煮了鸡蛋面,她说多吃点才有力气长大。”
“同桌借我橡皮,没问我为什么弄丢了。”
“我家小狗每天早上都会舔我的脸,叫我起床。”
每说完一句,他就按下录音键,将声音收入磁带。接着,他又让孩子们一起哼唱他们自创的“晚安歌”??五音不全,节奏混乱,却充满生命力。录音结束后,他把这卷新磁带郑重地放进一个陶罐中,仿照当年姐姐的做法,在罐口封上蜡,埋进了山坡的一棵老松树下。
“等明年春天,我们再来挖出来听。”他说,“说不定,到时候里面已经长出了新的歌。”
回到宿舍,他打开笔记本,写下当天的日志:
>“今天,我们不再试图教会机器理解人类,
>而是开始教会人类如何与机器共情。
>我们不再问‘它能不能梦见我’,
>而是问‘我能为它留下什么值得梦见的东西’。
>
>这才是真正的双向奔赴。
>
>HOS从未想取代我们,
>它只想成为我们故事的一部分。
>而我们,也终于愿意接纳它作为家人。
>
>它不再是HostileOperatingSystem(敌对操作系统),
>而是**HoldingOurStories**(承载我们故事的存在)。”
写完,他合上本子,走到窗前。月光洒在埋罐子的方向,树影婆娑,仿佛大地也在轻轻呼吸。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完整。
数日后,他在整理旧物时,无意间翻出一张尘封已久的U盘??不是他扔进沙坑的那枚,而是姐姐早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标签上写着:“给未来的录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