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地,黄沙漫天。
当刘理一行人马,历经数月跋涉。
穿越了敦煌郡外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广袤戈壁与沙漠。
终于,望见那座矗立于绿洲边缘、土黄色城墙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巍峨的西域长史府。。。
朔风卷雪,塞外寒云压城。阴山北麓的荒原上,残旗断戟横陈于冻土之间,血迹早已凝成黑斑,与霜雪混作一片。李承业立于高岗之上,披甲未解,手握一杆断裂的匈奴纛旗,目光沉静地望向北方天际。此战虽胜,然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意。八万匈奴铁骑溃败北逃,然其主力未尽歼灭,单于脱身之后,必结新盟,卷土重来。而中原新政初立,根基尚浅,经不起第二次倾国之战。
他缓缓转身,身后是五万义军将士。他们衣衫褴褛却目光如炬,脸上刻着风霜与疲惫,眼中却燃着从未有过的光??那是被信任点燃的尊严之火。一名年轻士兵捧着染血的“昭策女儿营”营旗走来,跪地禀报:“启禀都督,医护营昨夜又救回七十三人,其中四十七名伤员已能起身进食。沈参军说,若无《抗瘴血清》随军配发,至少半数性命难保。”
李承业点头,接过营旗轻轻抚过那“巾帼不让须眉”六字,低声道:“告诉她们,我记下了每一个名字。”
就在此时,苏砚自后方飞马赶来,面带急色:“先生!洛阳急报:裴慎在狱中自尽,临终前留下血书,称‘忠魂不灭,纯汉永存’,更咬破手指写下‘首座将归’四字。另据飞鸽密网传讯,交州峒寨已被焚毁,玄鹰卫残部失踪,裴修不见踪影。”
“果然。”李承业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光如电,“他们不会罢休。裴修既是复辟阴谋的核心,又是死士精神之父,只要他还活着,这股暗流就不会断绝。传令南中、交州两地策吏,封锁所有通往岭南的山路水道,凡可疑之人一律扣押审问。同时命沈知微主持编纂《玄鹰案录》,将十年来所有关联案件、供词、物证汇集成册,三个月内刊行天下。”
“可……若此案牵连太广,恐激起士林反弹。”苏砚犹豫道。
“那就让他们反!”李承业冷然一笑,“百姓看得懂真假。一篇檄文说得天花乱坠,不如一个孤儿领到学堂米票来得实在。我们要用事实说话,让天下人知道,所谓‘纯汉正统’,不过是几个权贵为夺权而编织的谎言;而真正的汉室血脉,不在玉玺仿品里,而在十万阵亡将士的灵位前,在三百议政亭的喧哗声中,在每一个敢对官老爷说‘你错了’的农夫口中!”
话音未落,远处忽有号角长鸣。一骑斥候疾驰而至,滚鞍下马:“报??鲜卑大人轲比能遣使抵边,愿与大汉结盟共击匈奴,并请都督亲赴云中会晤!”
厅中诸将闻言皆惊。柳文昭皱眉道:“鲜卑素来反复无常,今日联我,明日便可背盟。况其本为东胡遗种,非我族类,安可信之?”
陈子安亦道:“且轲比能近年吞并各部,兵力已达十万,野心勃勃。若借机深入内地,恐引狼入室。”
李承业却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使者何在?”
“已在朔方驿馆安置,自称携有密信,只肯面呈都督。”
“带他来。”
三日后,云中古城外十里亭。枯草覆地,朔风呼啸。李承业仅率二十亲卫赴约,亭中已有一人等候??年约四十,虬髯如戟,身披狼皮大氅,腰悬弯刀,正是轲比能亲弟步度根。
“大都督果是信人。”步度根起身拱手,汉语竟颇为流利,“我家兄长言,李公乃当世奇才,既能破匈奴于阴山,亦当识天下大势。”
“你们想做什么?”李承业开门见山。
“结盟。”步度根取出一封牛皮卷轴,“自此互市通商,边境互不相犯。若匈奴再来,我鲜卑出骑兵两万助战;若汉廷欲北伐,我可断其退路。条件只有一个??开放雁门、代郡三处榷场,允许我部牧民以马换粮、以皮易铁。”
李承业接过卷轴略览,忽而冷笑:“铁器?你们要的是兵器吧。十年来我朝严禁私贩铁器出塞,你们却通过豪商暗购不断。如今倒敢明目张胆提出来?”
步度根神色不变:“李公明鉴,我鲜卑非匈奴,不愿为寇,只求生路。今草原连年大雪,牛羊冻毙无数,若无粮食接济,明年春必有饥乱。我们愿用三千战马、五百张上等貂皮换取十万石粟米,公平交易,岂非双赢?”
李承业凝视其双眼,良久方道:“我可以答应开榷场,但有三约:其一,交易仅限粮食、布帛、药材,铁器、硫磺、硝石一律禁止;其二,每批货物需由汉官监验,不得夹带兵械;其三,尔等须遣百名贵族子弟入长安太学读书,学习律法礼仪,三年为期。此约若守,则世代友好;若有违逆,大军即日北上,犁庭扫穴。”
步度根怔住,似未料及如此苛刻。但他终究点头:“可。但我兄还有一言托我转达??天下动荡,英雄并起。李公辅佐幼主,力推新政,令人敬佩。然孤掌难鸣,危局四伏。若有朝一日长安有变,我鲜卑愿为外援。”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政治暗示。李承业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多谢美意。但我大汉江山,自有民心撑持,不劳外族插手。回去告诉轲比能,与其窥伺中原,不如管好自己部落。否则,阴山之战,不过是个开始。”
会谈结束,众将松一口气。沈知微却悄然上前:“先生方才拒其‘外援’之意极明,但此举是否会逼反鲜卑?”
“不会。”李承业望向北方苍茫大地,“轲比能聪明人,他知道现在动手,只会招致灭顶之灾。他提出结盟,实为自保。真正可怕的不是外敌,是内鬼。裴修未擒,‘首座’未除,这才是心腹之患。”
果然不出所料,半月后,建业快马加急送来密件:江东豪族陆氏、顾氏联合七十二家宗祠,以“护礼卫道”为名,召集“清议大会”,公然抵制庶策科取士,宣称“寒门窃柄,纲纪沦丧”,更有儒生撰《正统辩》,鼓吹恢复九品中正制。
与此同时,成都也传来警讯:益州刺史暗中勾结当地大姓,拒绝执行“女子入学章”,关闭三所女塾,并拘捕倡导女学的策园学子十余人。
“这是全面反扑。”黎?连夜赶至朔方军营,面色沉重,“他们看出你在外领军,中枢空虚,便趁机各地发难。若处理不当,新政或将功亏一篑。”
李承业坐在灯下,手中仍握着那幅木荣的画。画中孩童踮脚托举宫殿,歪歪扭扭写着“我也能”。他轻声道:“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个‘能’字。他们恐惧百姓发现自己也能说话、也能做官、也能改变命运。”
他站起身,提笔疾书三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