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虞直起身子来,此刻的她离祁言的距离不到三寸,她平视着祁言,两人的鼻尖几欲相撞了。
“不是不自信。”季无虞不敢去看祁言的眼睛,低着头,眼中有几分怅然,“我只是不确定……”
这日日夜夜有关这个问题的思考将季无虞的人生打了一个死结,她试图解开却越缠越紧。
“那就慢慢想。”祁言自己向后退了一步,一挥袖子,在一旁跪坐了下来,语气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缓缓地说道,“想到了就去做,不要被眼前纷纷扰扰所桎梏住。”
“季无虞,你和裴泠沅不一样,或者说,你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一样。”
季无虞愣住了。
祁言轻叹了口气,将季无虞掉落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笑着说道:
“所以,你也不要总去想着,寻求道之前的那千万人。孟子也不是一出生便有人指着他鼻子说你要成为圣人的。”
“如果放弃道的另一面是成为千万人,倒不如干脆去站在对立面来改变千万人。”
改变?
季无虞听到祁言讲到这个词,忽然想到一个人。
淮济。
淮济拜温玦为师时,裴泠沅早已入宪台,某种意义上来说,裴泠沅是他的前辈,而这位先辈是以女子的姿态所站立的。
所以他在面对季无虞之时,永远也不会去忽视女性的力量,在谈论裴泠沅之时,也永远持有欣赏的态度。
只要能够带来改变,或许就不算是白活一次。
季无虞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耳边则传来祁言愈发酣畅的笑声,
“何况……圣人也说,朝闻道,夕死可矣2。”
“连死都不怕,更何况是千万人。”
|031
“她要参加科考?”
辜振越在听到祁言说出这个消息之时,只有不可置信。
“你真的确定吗?”
祁言表现得颇为平静,把手中拿着的书放下,看向他,点点头,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惊讶?”
“确实,我不该惊讶。”辜振越这语气显然是已经被迫接受这一事实,“是季无虞的话,再胆大包天的事情那也做得。”
“她昨个和我讲时,我差不多也是你这反应,可若是她想做就由着她去吧。”祁言摩挲着他方才夹在书里的铜钱,说道,“算着日子,左右明年就是开科之年了,她现在准备倒也不迟。”
“这哪里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辜振越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女子参加科举,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事!”
“北辰设有专门的女官试,朝中女官更是占到四成有余哪里算得上是头一遭。”
“可在北辰为官的女子,大多出身寒微,有点身份的女子家中长辈都不会允许其入仕,想的都是嫁人最佳,留在朝中的也都屡受世族排挤,处境并不好。”
“未必吧。”祁言反驳道,“萧姝未这些年一直重用女官,新上任的那位中书令便是女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北辰那宰相明摆着便是萧姝未为了遏制原先萧家的势力,特意提上来的,这能是一回事吗?季无虞她能够资格去赴试吗?”
“我朝法律又没有明文规定说女子不可同男子一起参加科举。”
“那《楚律》还规定‘法不阿贵’呢,可那些个王子皇孙干的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刑部那帮孙子谁敢来罚?”辜振越也是气极了,“是!她是可以钻了成文法的空子,可谁来堵住这众口悠悠,前脚进去了个裴泠沅,此番又来了个季无虞,你来这反驳我有什么用?你得去说服皇帝还有那帮子老顽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