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黥南”、“蛇州”、“当兵”、“当官”、“俺哥叫陈尚武”,冻得瑟瑟发抖。
“…………”老人拿手抹了人老后面部肌肉萎缩嘴唇翻软颤抖以致兜不住掉满下巴的口水,继续滞着神情挨冻,低下头看篮子。
除了买鸡崽儿的话,像是不太敏感。
他就失落地转身走了。
“出城!当兵!出城!”
陈乖宝听见眼睛一亮,不过没多久又恢复失落无神,只朝后说了句:“谢谢。”
谢谢给他指个方向,是什么方向都好,有个方向,就能走。
他跑得远了,这条长街已是京城外郭,前头尽头就是城门口,他认得,那时,他还坐着哥哥租来的马车。
陈乖宝继续往前,冷得抖,腿又疼,走得慢,还没多久,那老人又赶上来,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把那一篮鸡崽儿交到他手上:“给!”
“俺没钱………”
“给!都给!有……钱!”
一手里捏着大块银货,老人又拄着拐走了,这回是满脸呆滞地笑着流口水。
“有啥钱呀………?”陈乖宝吸吸鼻子,转回身,低头,如瀑的长发落下在篮子里,发尾扫着活泼挤暖的黄绒团们,跟突然就到手的鸡崽儿们说:“那咱走吧,你也没人要了…”
“对不起哦。”
雪越下越大,盐粒子变风吹梨花,一个灰褐色的提着竹篮的人影,在长长的街道上越来越小。
城门大开,白苍苍,雪冷风长。
有人处到无人处,城内到城外,失着魂儿。
陈乖宝走啊走,提着那篮小鸡崽儿,雪越来越大。
拨下碎琼,天密满际白,飞下乱玉,点地盖白银,寒风呼啸,吹雪催人倒,映眼晕乱,白雾淡走迷人眼,山不见山,地上物绝。
大路交错不知往何方,登上高一点的小山丘,唯老树几排,排排树后,大雪夹雾中,下方鱼鳞栉列地几顷良田,好不壮观。
远处是迷茫的。
空天旷野,大雪掩前路。
出城才不久,已觉这天地如此大。
陈乖宝好累了,脚也很痛,大概是起了水泡,现在他跑再快,走多了也会起水泡了,在一棵合抱老树下放下手里提的竹篮,挨着树根靠坐下,抱膝蜷缩成一团。
树之高他之小,雪雾里,几乎看不到。
嘴里呼出的冷气腾空消散,哭着把篮里一只一只小鸡崽子捏着,冻的紧着腔子,跟它们玩儿:“你们都有毛……俺没了……好冷啊。”
“俺就剩你们了,咱们在一起,你们可别死,好不?”
“……等俺饿得狠了………就吃了你们。”
越自是说自话越是哭。
小鸡们单纯,它们也冷,在篮子挤着“啾啾啾”。
陈乖宝最近虽一直过得不算好,可今天才是最为伤心绝望的一天:“咋办啊!哥哥!”
“哥哥死了………死了么………呜呜……在哪儿啊!”
蜷缩着无声哭泣:“你在哪儿啊……”
纷纷扬扬地雪花落下,天地也无声,哭泣的人得不到回应。
不过瞬时,天地已为他敷上一层苍白。
突然,有件衣服盖到身上。
陈乖宝的脑袋已晕得很了,把哭肿的眼睁开,先模糊看见,大雪中,面前火一样的红色。
眼睛涩痛,费了会儿才看清秦炎的脸。
他一身青色劲装,身形修长高大,蹲下来,皮肤赛雪还白,五官到了面前,极有攻击性,十分妖邪俊美,伞放在一旁,背着长刀和包袱,迎着陈乖宝红肿的眼,蹲下来给他穿衣裳,没什么表情。
陈乖宝见着就气得很,又怕,叫他抬手抬屁股地舞弄,在仇人面前忍着哭,发抖的软声:“你是不是……是不一直跟着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