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研习惑解,方才刚得知消息,赶路匆忙,未看轻石板上的绿苔,滑到了。”“谨当更小心些。”采臣子将身侧过二人之间,为解窘迫,悬空的手挂在采昭子肩上,另一个臂肘搭到茯湘子肩,茯湘子正专心致志衲补着绣绷,身上一沉,面色不悦,蹙起眉啧了一气:“你不要总搅乱我,我要回屋中绣。”
采昭子留意到他的举动,更觉愧悔,以为是采臣子怕他误解,才少了平日许多亲昵动作,定不可再让哥哥承担这份无妄煎熬。
他思愁着如何开口,听见采臣子说:“别嘛,此时外面微风清凉,屋里反而闷热了,再过半个时辰,太阳落山了回去也不迟。”说罢他转头看向采昭子:“小昭刚说研习惑解,是什么困惑?”
采昭子只好答出自己已久的困扰:“有道‘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告诫爱人之心不可逾越标衡,可若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为何不能为他姑息自己呢?又或者说,因由我爱之人,所以我的标衡愿为他降下,这又是否算得上姑息?若此为谬论,那‘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又似与之冲突。近日我总被此事所困,不得要领。”
“小昭就是对人太过姑息了,才会被这种问题困扰。”茯湘子眼睛直盯着绣绷,手中翻覆未停,抢答道。
“姑息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大道理记得便好,以后用到考场上,现实也未见有人去做。若是实心实意去爱,姑息是人之常情,即使是我,自然也会为所爱之人迁就自己。”采臣子道。
既然哥哥说到这般地步,看来自己常日尊顺的恪条是无错的。采昭子定下心神,低声开口道:“我还有些事想对哥哥说,哥哥先随我来。”
“这……小昭有什么话,何妨在这里说。”采臣子踟蹰开口。
采昭子刻意忽视了对方的犹疑,罕见坚持道:“林深幽静,不若去那边。”
“俩大男人说什么悄悄话。”茯湘子斜睨着杏眼,佯作生气:“不就是想让你姐姐回避吗?正巧现在天色已然昏暗,我也无暇陪你们扯闲天,你们自己说去。”说罢,茯湘子脱逃一般不顾离去。
清和院落,密叶成幄。二人矗在林间,采臣子缄默着,采昭子在心中吐纳几下,颤颤开口:“你是在那次梦中梦见我情钟于你?”
采臣子急切辩驳:“那,那都是幻境,自然是假的。”
采昭子不置可否,继续道:“你还梦见我欲吻上你?”
“是……小昭还在记恨吗?”采臣子放弃辩解,垂头答道。
“哥哥还可梦见,”采昭子吞咽干涩的喉咙,强迫自己不再下意识地低头,将眼睛仰注着面前人的深褐眼瞳,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接着说下去:“我本欲吻你,可过分怯懦,只好用指点掠过你的唇,算你向我讨吻。”
“是……可你怎么知道?”
“我还对你说,我在梦中已向你讨过多次了。”
“我还不停拉着你的手。”
“我还说了大段让你厌恶作呕的话,那足够肉麻,但我可起誓所言字字真心。”
采昭子一气全倾倒出来,心头萦绕的恐惧让他衣袍下的双腿发软,他不停地默默调整气息。不过,除了恐惧,心中还多了一丝畅然,前些天的彷徨煎熬一扫而空,心中的结节松动开解。
采臣子沉默着,目光却愈发凛冽,他迈向前半步,不可置信地上下审视着,片时肃冷开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采昭子勉强扯出一个强笑:“因为这并非梦,这是真实的,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就在你昏睡时。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不知为何被你察觉了。”
“怎么?”
“对,我爱你,超越sz的,企图更甚的爱。
这份卑劣的爱意自何时出现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在很小时它就附骨生根,盘踞心中,从那之后,便一丝一寸侵噬我的残存正念,如今已为膏肓。我暗藏了许久,可还是泄露出来。说到底,应是我对不起你,反而让你受了委屈。今日我诉说此番,也不求你今后如何待我,只希望你别再因这事困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