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我说,”姬妃面色真挚:“我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春秋,在我堪堪能修成妖法时,阴阳童子的第一代初显,那时三界未有明晰界限。我只是备受欺凌的小妖,只敢在界限处游走,寻些契机苟活,生死之数不定。当时的结界并不牢固,在一次妖界大能打破结界时,我不堪威压,趁机逃了出来。本想着在人间安顿几时躲些风头,结果上仙出手,将结界封固,之后便再也无缘回去了。不过在这人间比妖界逍遥快活,只需收敛些妖气,以防被仙妖二家及阴阳童子发觉,我这般小妖用用最简易的法术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长此以往,也不眷恋妖界如何了,只求在人间安稳,能让我好好过活。”
她眨着眼睛:“所以说,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采臣子听完心有不怿,悻悻道:“你这般秽乱朝纲,是为了自己舒服自在?你可知,国亡定生乱世,你还如何逍遥?”
“不过是假死,换个身份罢了。”姬妃司空见惯道:“世人道红颜祸水,这祸水中,有些许是我呢,先代妲己褒姒,近代飞燕玉环,倒都是一番别有的体验。”
采臣子盯着她半晌,终是无言以对。姬妃摆手道:“采状元也该回去了,这么长时日不见,采大将军恐怕会疑虑。我也该服侍陛下用午膳,采将军进献的荔枝清甜可口,我会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身后的公公摆出送客姿态,复带着采臣子弯弯绕绕,迂曲而出。到了宫门,公公朗笑道:“采大人真真挑选仔细,眼光毒辣。这二十匹上等绫罗我已让人另备新舆,先一步运回了。”
采臣子心中五味杂陈,众多繁复大事一应充入脑中,有些事情难以详想,有些东西不能细究,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缕起。轿至采府门前,府前还停着载布的车舆。四周红墙高耸林立,上面覆着黑漆琉璃瓦,兴许是刚从后宫出来,采臣子竟觉得如今的府邸也有些幽闭。他不情愿地迈下步子,却不愿踏进宅邸,家中还有难以面对的人与事,令人反感。
徘徊不时,他还是踌躇着进门了,本以为众人皆已休憩了,没成想大家尽齐集正堂,满面焦容,见他回来,采砚直截道:“去书房候我。”
书房中,面对采砚的逼问,采臣子只好尽量措辞搪塞,说皇帝将他叫去实为试探结党附派的态度,被他推诿敷衍,徒托空言,说些漂亮话应付过去了。
采砚暂且信了,放他出来。陈氏等人围在屋口,急匆匆问他怎么回事。
“皇上器重我,特地留下我问话。”采臣子糊弄道。
陈氏半信半疑,采砚也出来,打断道:“用膳吧。”
见采砚此番态度,陈氏舒展神情,一边吩咐下人上菜,一边拉着他絮叨:“你这迟迟不归,大家都无心用膳了,你爹他早膳未吃候着你,白苦了你茯姨娘一片心思。这午膳,来来回回热了多少遍……”
“行了娘,吃饭吧。”
采昭子低眉僵在原地,不知此时是否落座为妥当。眼前众人并未知悉他与采臣子昨日发生之事,当下应当继续素日所为,才更不易被发觉异样,可斜旁的采臣子已对他嫌恶万分,他不想再令人不快。
思来想去,他只好道:“我,我不饿,你们先吃。”
“哪有什么推脱之话。”采砚心情极好,温目看了看妻妾子女:“前阵子奔忙在外,这归家后的第一餐,不饿也入座,全家陪我话旧。”
采臣子本已落座,主动起身走到他身旁,拉起手笑意盈盈看着他,把人牵到自己座旁:“茯姨娘今日做了拿手醋鱼,下次再见可是不知时日了。我给小昭摘刺,小昭不饿也当尝尝,错过就可惜了。”
茯染在一旁笑颜如花,边夸采臣子嘴甜边暗暗观察采砚的反应。
采臣子真的奉行此话,给采昭子剔干净了鱼肉,白净的肉片澄透,每片薄如蝉翼,却在采臣子的不懈努力下能铺满釉碗。采臣子笑容和煦,却满是难以察觉的的疏离之意。采昭子不想面对他这般客套做派,也着实没有胃口,可念及情面只好悉数囫囵吞下。
鱼片酸辛,每咽下一口喉咙中尽染涩滞,一直浸至胃腹。采昭子自小胃寒,只好吃些淡物,他强迫自己吃完了,腹部登时翻滚汹涌,为了忍下异样,他只好发狠掐揉以缓痛。
采砚很享受宗室妻妾和睦,兄友弟恭的光景,他又是即兴慨叹了些许训示戒谕,午膳久时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