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身体猛地被一个巨大的、带着体温的羽绒服狠狠裹住。李曼几乎是扑过来的,用尽力气把苏夏裹得像个粽子,一个滚烫的暖宝宝被塞进她冻僵的手里。
“傻不傻!啊?!”她又急又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带着颤抖,“摔了不知道喊停吗?骨头摔断了怎么办!”
苏夏整个人缩在她怀里,抖得像个坏掉的筛子,牙齿还在咯咯打架,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来:“没…事…这样…更…真实…”
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搪瓷缸子递到嘴边,辛辣浓郁的姜味直冲鼻腔。“快!趁热喝了!”李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深夜,临时宿舍静得可怕。苏夏身体像散了架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块骨头缝里都残留着刺骨的寒意。咳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带着胸腔的震动,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胳膊肘上被碘伏涂过的擦伤,在每一次轻微的动作时都牵扯出火辣辣的痛感。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放着一盒感冒药,是李曼硬塞过来的。
>李曼:药放你桌上了。明天要是发烧,哪怕一点点头晕,立刻跟导演说,听见没?别拿身体硬扛,不值当。演戏是长跑,不是玩命。
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牵扯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意识在昏沉中挣扎着浮起,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石块。咳嗽先于意识冲破了喉咙,带着胸腔沉闷的震动,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夏指尖摸索着探向额头,一片滚烫的触感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灼烧着指腹。
“笃笃笃。”敲门声很轻,带着点试探。
“夏?起来没?我给你带了点热粥。”李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模糊又清晰。
苏夏挣扎着裹紧被子去开门,冰冷的门把手激得指尖一缩。门刚拉开一条缝,清晨走廊里更冷的空气涌进来,激得她又是一阵呛咳。
李曼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袋,目光在苏夏裹着被子、头发蓬乱、脸颊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扫过,眉头立刻拧紧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冰凉的手背猝不及防地贴在苏夏滚烫的额头上。
“嘶!”那冰凉的触感带来片刻诡异的舒适
“果然发烧了!烫手!今天别拍了,回去躺着!”
“不行,曼姐…”喉咙干哑,声音像破锣,“今天…独白戏…最重要的那场…”
每一个字都刮得喉咙生疼,但苏夏死死抓住门框,眼神带着近乎执拗的恳求。
李曼看着苏夏,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拗不过你!”
李曼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白色药片塞进苏夏手心,又把保温袋挂在她冰凉的手指上,
“先吃药,把粥喝了。听着,要是扛不住了,哪怕一秒,立刻喊停!听见没?命比戏重要!”
废弃仓库的布景空旷阴冷,巨大的钢架结构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森然的影子。
道具组弄来的巨大木箱冰冷坚硬,表面粗糙。
苏夏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上面,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落叶。
高烧让苏夏身体一阵阵发冷,头胀痛欲裂,连眼前的灯光和布景都在微微晃动。
化妆师补了妆,试图掩盖病容,但眼神里的疲惫和身体不自觉的轻颤却藏不住。
“A!”
顶灯熄灭,只留一盏惨白的月光灯从斜上方打下来,冰冷地笼罩着苏夏。
废弃仓库的死寂被无限放大,只有自己粗重而带着哨音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喉咙又干又痛,声音出口,带着一种天然的沙哑和撕裂感:
“(哽咽卡在灼痛的喉咙里,像粗糙的砂石摩擦)我不是…故意的…”
苏夏蜷缩了一下,手臂环抱住自己,宽大的戏服袖子滑落,露出瘦削的腕骨,
“我只是…想让你们…多看我一眼…”
这沙哑的破音,竟意外地贴合了陈佳佳此刻被世界抛弃的脆弱和无助。高烧带来的晕眩感,让苏夏的眼神更加涣散空洞,像找不到焦点的迷途者。
导演的声音从冰冷的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情绪收一点,苏夏!哭腔压下去!别放出来,憋在喉咙里!让它打转!”
苏夏用力吸了吸堵塞的鼻子,酸胀感直冲眼眶。生理性的泪水瞬间蓄满,在眼眶边缘危险地打着转,将落未落。
视线模糊地投向那片虚假的、冰冷的“月光”,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更低,更破碎,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茫然,
“(低下头,盯着木箱粗糙的纹路)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束缚,砸在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好像…是真的…”
“Cut——!这条过!”导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赞许,“夏状态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