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铺开宣纸,提笔写下:"凡持南唐私盐者,即日起至正月十五,可至寿州盐铁司。。。"
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暮色渐浓,偏厅炭火渐熄。
王朴看着陈琅拟定的《淮南盐铁应急策》,上面密密麻麻列满兑换比例:"一张股票兑半斗盐、一尺布抵半张盐引、三斗粟米换一张黄龙券……"
他不禁笑道:"仲才这哪里是在打仗,分明是在做生意啊。"烛火摇曳中,他的影子在地图上化作张牙舞爪的巨兽。
"本就是一场交易。"陈琅收起策书,将一枚鎏金盐引在指间翻转:
"南唐以谎言为筹码,我们以盐引和股票为底气,且看谁的筹码更重。"
说罢取出密函,火漆印上的蟠龙纹在暗处泛着幽光:"这是影卫今早截获的,南唐细作己渗透进汴京钱庄。"
杨延昭告辞时,雪己停。
他策马穿行汴京街巷,只见家家户户檐下都挂着黄龙券与漕运股票,妇人正用券换胡饼,摊主数着券面露喜色。
转过街角,一家布庄的掌柜正对着伙计破口大骂:"蠢货!南唐的盐票能当饭吃?我这三尺布,换你五张盐引!"
杨延昭握紧缰绳,忽然瞥见巷口张贴的告示,朱砂字迹在月光下如同鲜血:"私通南唐者,斩立决!"
皇商司值房内灯火未灭,陈琅与符清漪正在核对运往寿州的物资清单。
符清漪指着"归义军商队"的名字轻笑:"曹延禄的人说,他们带来的苁蓉糕十分耐饥,可让杨延玉分发给守城士兵。"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这批货物中,藏着三十具西域连发弩。"
陈琅望着窗外月色,忆起王朴的话:"若能渡过寿州难关,往后藩镇若再心怀不轨,我们便可凭借盐引和股票将其困死。"
他握住符清漪的手,掌心暖意驱散了夜的寒凉:"待开春,我们同去寿州一游,听说那里的盐花洁白如雪。"
话音未落,远处钟楼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掠过枢密院飞檐。
三更时分,汴京城南蛛网般交错的暗巷中。
一道黑影正急速狂奔。影十七的牛皮软靴重重踏在结着薄冰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冰碴与血珠。
他怀中的密函被浸透的汗巾层层包裹,却仍被右肩伤口渗出的黑血晕染出狰狞纹路——那支淬毒的断箭己深入肩胛骨三寸,此刻毒素正顺着经脉如烈火般灼烧。
几个时辰前的寿州深山里,他蜷在枯枝堆成的掩体后,透过青铜望远镜看清对岸崖洞中的景象。
辽国皮室军将领腰间的鎏金狼头佩,与南唐水师都督的玄铁鱼符,在摇曳的火把下同时显现。
密谈声被山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足够拼凑出致命阴谋:待正月十五汴河解冻,辽国精锐将借商船作掩护,与皇甫晖的水师形成钳形攻势,三面合围寿州城。
更可怕的是,崖洞石壁上赫然画着汴京皇城布防图。
追兵的马蹄声撕破寒夜寂静,影十七扯下染血的束发巾,缠在剑柄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终于踉跄着撞开枢密院朱漆大门。
怀中密函跌落的瞬间,他望着案头还未撤去的新年椒图纹烛台,喉间涌上的黑血混着气音:"辽国。。。南唐。。。寿州。。。"
远处的晨钟惊起寒鸦,寿州城头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场足以撼动中原版图的腥风血雨,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翻涌。枢密院沙盘上,代表辽国铁骑的黑旗,正缓缓逼近淮南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