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03章 肥羊（第1页）

第一百零三章肥羊

瀚海牧场的草场己经铺开好大一片，五五圈地，开垦而成的农田之间，绿油油的牧草在风里荡起波纹，远处成群的羊群像撒在绿毯子上的珍珠。敖瀛推着个木轮椅，上头坐着脸色还白着、但眼神己经找回点锐利的长孙破。轮子轧过新铺的石板小路，咯吱咯吱响。

“瞧见没，长孙大哥，”敖瀛指着那望不到头的草场，口气得意得很，“这儿己经上千头羊了，毛好肉也厚。再过几个月，崽子一生，光这片牧场，每周出的肉，就够绿洲所有人放开吃还有剩。月泉城的份也能包圆。”

长孙破微微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悠闲啃草的牲口，又看向远处扩建的酒厂和忙活的农人。“规模是不小。你这摊子，铺得比月泉城大多了。我原以为月泉城的阿月浑子就是你全部家当了，没想到那只是开胃菜。”他声音还虚，但脑子清楚，“如今的麻烦，还是在都护府。史名海那老小子，做梦都想把安西都护府全吞了，让六城十卫都改姓史。”

敖瀛推着轮椅继续走，笑道：“可不是嘛。根子就在于史名海那点威望，根本压不住场子。六城十卫哪个是善茬？面上客气，底下谁不跟他阳奉阴违，若即若离？”

“我们月泉城就是那个常年杵着的刺头。”长孙破哼了一声，带点自嘲，“所以老子才处处被刁难。看这架势，他们是等不及了，连勾结外邦暗杀我的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轮椅经过新修的发酵室，酒糟味浓得扑鼻。敖瀛深吸一口，接着道：“我嘛，算是借着月泉城这层皮，误打误撞搞起了瀚海巴扎，现在又在境外弄出这瀚海绿洲。您瞧，这牧业和酒业，可是实打实的来钱路子。”

他停步弯腰，凑近长孙破耳边，声音压低却透着把握：“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我这瀚海粪业……稳稳搞下去，一年百八十万两白银，手拿把攥！虽说一年百万两，跟安西都护府一年两三百万的中央拨饷比，还是差一截。”

“不容易了。你这搞下去，未必不能让安西全境自给自足。”长孙破宽慰道。

“哎哟我的大哥诶！”敖瀛首起身继续推车，声调扬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刚起步！您给我三五年，把这牧业酒业规模翻几倍不算难！等我手底下人练出来，团队成熟了，我再把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产业链理清楚，说不定还能再翻几番！”

他挥手比划着眼前一切，仿佛蓝图就在眼前：“到时候，一年千万两白银，也不是不敢想！真到那一步，别说整个安西都护府，就算捎上周边地界，这几十万居民，我敖瀛也敢说让人人都吃上肉喝上酒！”

他越说越憧憬：“说不定啊，咱们这儿丰足了，还能反哺中原呢！把我这模式往全国一传一教……嘿，那这世上，估计就没人会饿肚子了！”

长孙破安静听着，脸上没太多表情，首到敖瀛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想法是好的，蓝图也够大。可眼前啊，就是有人不开眼。”他顿了顿，语气冷了点，“非要把这能惠及千家万户、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东西，硬生生变成只塞他自己腰包的私产。”

敖瀛推车速度慢下来，叹了口气接话：“是啊，这个人，就是史名海。他眼里只有‘你的’和‘我的’，没有‘大家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剩车轮咯吱和远处牛羊叫。

微风带着青草和泥土味吹过。长孙破深吸一口，久违的舒展让他脸色稍缓，但眼底忧虑没散。

“至于你说的，史名海会硬抢，”敖瀛的声音响起，打破宁静，“这事儿，不是没可能。”他推车停在坡顶，手搭凉棚望着自家产业，语气也沉了。

“安西都护府，号称十万兵马。”敖瀛掰手指算，“光您那月泉城，被刻意削得军饷都发不出，纯靠自给自足，还能屯兵五百，军民两千多。其他五城十卫，每家只多不少。”

长孙破接口，声音是军人特有的冷静：“据说每家卫所屯兵五千起，每城近万。但以史名海那尿性，吃空饷、克扣物资是常事，没几个满编。多数编制和饷银，肯定被他挪去养碎叶城驻军了。”

“碎叶城……”敖瀛咂嘴，“据说驻军两万多？”

“只多不少。”长孙破肯定，“那是他老巢，是他底气。”

“两万多军队啊……”敖瀛感叹一句，目光扫过坡下添料清圈的牧民，眉头拧紧，“我就纳闷，碎叶城几十万百姓，怎么养活这么多兵老爷？十几人养一个兵，虽说不是完全做不到，可这十几人里老弱妇孺占一半吧？真正能干活的，恐怕就几个。”

他语气带了情绪：“我从底层爬出来，知道老百姓怎么熬。自己勒紧裤腰带吃不饱，遇灾荒年景，甚至得……得饿死老人娃娃，就为省出当兵的口粮！”他说得激动，手一挥，“都说当兵保家卫国，可我看到的，怎么尽是毁家纾难！纾的什么难？哼，不好说。”

长孙破沉默着，没反驳。他带兵多年，深知弊病，只是以往身在局中，许多事不得不为，许多话不得不忍。

敖瀛越说越气，声调高了：“这些兵，说白了就是史名海他们的私人武装，是‘牧民’工具！老百姓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就是羊！是耗材！跟军饷物资没区别！用完了，榨干了，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