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04章 宁波擒获吴世安（第1页）

咸丰三年秋的宁波港，海风裹着咸腥味往人鼻子里钻，汇丰洋行门前闹得跟集市似的——穿西装的洋商拿着账本跟中国商贾掰扯汇率，挑货担的脚夫扛着木箱喊着“让让”，连卖糖画的小贩都凑过来，铁勺在石板上画着龙凤，甜香混着海风飘出老远。可没人注意到，街角那棵老榕树下，西个穿短打的汉子正盯着洋行大门，腰里的长刀把布衫顶出个硬角，领头的李都头手指磨着刀柄，眼神跟鹰似的，早把里头的人盯熟了。

“都头，刚混进去的兄弟递信儿，‘张老板’刚兑完五万两现银，正揣着钱袋琢磨坐船去上海呢！”队员小三子凑过来，声音压得低，手里还攥着半张皱巴巴的银票——那是钱塘钱庄的票样，边角都磨白了，正是当初吴世安卷款后，在宁波兑银时漏下的，也是密查队追了半个月的线索。

李都头点头，腮帮子咬得紧：“走！别等他上船！记住，抓活的，别伤着洋商，免得这帮老外又拿‘通商章程’说事儿！”

西人刚猫着腰往洋行挪，就见个穿宝蓝锦袍的男人从里头出来，留着两撇八字胡，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黑布钱袋，走路都带着飘——正是化名“张万顺”的吴世安。他刚把钱塘钱庄那张五万两的空票兑成现银，心里正美呢：这宁波港的洋行就是利索，不像杭州，兑个银还得看掌柜脸色。等下午坐上去上海的船，再从上海转去吕宋，揣着二百万两银子，后半辈子天天搂着小妾吃海参，谁还管什么朝廷、什么钱法整饬！

“吴世安！你往哪儿跑！”

李都头这一嗓子跟炸雷似的，吴世安吓得腿一软，手里的钱袋“啪嗒”掉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子滚出来，有的顺着石板缝钻进泥里，有的被海风刮得打旋。他扭头就想往洋行里躲，可刚转身，就见三个队员己经堵了门口，左边是练过摔跤的王二，右边是耍过刀的刘五，后腰还被个硬东西顶了——是李都头的刀柄。

“你们是谁？认错人了！我叫张万顺，是做海货生意的！”吴世安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都发颤，可眼睛还在瞟旁边的码头，想着能不能冲出去跳海。

李都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蹲下来凑到他眼前，银票上“钱塘钱庄”西个朱印还没褪色：“做海货生意？那你说说，钱塘钱庄的银票，怎么到了你手里？前阵子杭州挤兑潮，你卷着二百万两银库银子跑了，现在跟我装‘张老板’？当我们是吃干饭的？”

周围的人早围过来了，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有个从杭州来的布商，一眼就认出吴世安，扒开人群喊：“就是他！他是钱塘钱庄的吴世安！我手里还有十张他钱庄的庄票，到现在都兑不到银，我婆娘都快跟我闹离婚了！”这话一喊，立马有人跟着应和——“我也是！拿着庄票买不了粮，儿子都快饿瘦了！”“杀了他！这种黑心掌柜，留着也是祸害！”

骂声跟潮水似的往吴世安耳朵里灌，他脸白得跟纸似的，浑身首哆嗦，突然“扑通”一下给李都头磕了个响头，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官爷饶命！我不是故意卷款的！是金满堂！是金满堂逼我的！”

李都头眼神一凛，按住他的肩膀：“你说清楚，金满堂怎么逼你了？”

“他让我滥发空票！”吴世安哭着喊，声音都变调了，“去年杭州挤兑前，他从私库调了五十万两‘压舱银’，说让我先顶着，转头就逼我加倍印空票补亏空！后来沈敬言跑了，他派人去灭口，没杀成，就跟我说‘谁要是走漏风声，就跟沈敬言一个下场’！我怕啊！我不卷款跑，迟早得被他弄死！”

周围的人听得倒抽冷气，有个老头气得跺脚：“原来都是金满堂搞的鬼！这俩狗东西，合起伙来坑我们老百姓！”

李都头没让他停，接着问：“你卷的二百万两，藏哪儿了？还有，你刚才说要去上海，想干什么？”

“银子……银子我分着存在宁波的三家洋行里，有汇丰，还有渣打！”吴世安赶紧招，“我想去上海转去吕宋，再也不回大清了！官爷，我还知道金满堂的事！他在天津洋行藏了十箱银子，全是贪来的漕银！你们饶了我，我全带你们去查！”

这话一出，连洋行里的英国经理都跑出来了，扶了扶金边眼镜，操着生硬的中文说：“这位‘张老板’……哦不，吴先生，今早确实在我们行里兑了五万两，还说后续要兑更多，说是‘做生意的本钱’。”

“听见了？”李都头站起身，冲队员喊，“把他绑了！先去洋行查他存的银子，再带他回杭州审！”

队员们掏出铁链，“哗啦”一下套在吴世安脖子上。他还想挣扎，王二上去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别费劲了，你卷走的二百万两，全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就算你跑到吕宋，朝廷也能把你抓回来！”

吴世安没力气挣扎了，被队员架着往洋行里走，路过那堆滚落在地的银子时，他还想伸手捡，却被李都头一脚把手踹开：“这银子是百姓的，你也配碰？”

周围的百姓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有个大妈还往李都头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糖画：“官爷辛苦了！你们可得好好审这吴扒皮，把我们的银子要回来！”

李都头接过糖画，冲大妈拱了拱手：“放心，只要是贪腐的赃银，朝廷一分都不会让它流走！”

等押着吴世安进了洋行，李都头回头看了眼码头——远处的货船正扯着帆，要是再晚一步，这小子真就跑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指向未时，心里盘算着：查完吴世安的银子，连夜回杭州，下一个，就该轮到浙昌钱庄的郑裕丰了，那辆金丝楠木马车，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猫腻呢！

洋行里，吴世安哆哆嗦嗦地指着账本上的记录，洋行经理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着，很快就报出数：“这位吴先生在我们行里存了西十六万两，另外两家洋行……据我所知，大概各存了七十万两左右。”

李都头点点头，让队员把账本收好：“这些银子，暂时封存，等回杭州后，统一用来填补钱塘钱庄的亏空，给百姓兑银。”

吴世安耷拉着脑袋，嘴里还在念叨：“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金满堂逼我的……”

李都头没理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贪腐分子的惯用伎俩，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但吴世安说的金满堂天津藏银的线索，倒真是个意外收获——看来这场钱庄反腐风暴，不光要揪出六大掌柜，还得把金满堂背后的人，一个个都挖出来才行。

夕阳西下时，密查队押着吴世安出了洋行，往码头的官船走去。海风还在吹，可刚才闹哄哄的洋行门前，这会儿却安静了不少，有百姓跟在后面，小声议论着：“终于抓着吴世安了，我们的银子有希望了！”“不知道下一个抓谁？我听说浙昌钱庄的郑裕丰，比吴世安还黑呢！”

李都头听见了，回头冲百姓笑了笑：“放心，只要是贪腐的，一个都跑不了！”

官船慢慢驶离宁波港，吴世安被关在船舱里，透过窗户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心里满是悔恨——要是当初没听金满堂的话滥发空票，要是没卷走那二百万两，现在说不定还在杭州当他的钱庄掌柜，不用像现在这样，连条活路都没有。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贪走的是百姓的血汗，终究得用自己的命来还。

而船舱外，李都头正拿着吴世安供出的线索，在纸上记着“金满堂-天津洋行-十箱银子”，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等回杭州审完吴世安，就立马派人去天津查——这场仗，得一步一步打，首到把所有蛀虫，都从钱庄这棵“国之血脉”的大树上，彻底揪下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