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10章 吴世安吐空票底（第1页）

杭州整饬署的审讯室里，烛火晃得人影发颤。吴世安双手被镣铐锁着，低着头，指甲抠着掌心——他己经扛了三天，可眼前堆着的一叠泛黄纸页，让他最后一点侥幸也碎了。

“吴世安，别装哑巴了。”李都头拿起最上面一张纸，是钱塘钱庄的空票存根，“这是去年七月你批的空票，面额五百两，持票人是粮农张老根。他拿着这票去兑银，你说‘银库在修’，结果转头就把真银放贷给盐商——张老根最后没钱买种子，地里的庄稼全荒了，你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吴世安的肩膀抖了抖，没说话。李都头又拿起另一张，是个布商的空票：“还有这个，王布商的三千两空票，你说‘漕银没到’，可我们查了，当天漕银就到了银库，被你扣下来给金满堂送了‘分红’——王布商欠了债，跳河差点淹死，你良心过得去？”

“我……我是被逼的！”吴世安突然抬头，眼睛通红，“是金满堂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要是不滥发空票，就撤了我的掌柜位子，还会杀了我全家！”

“被逼的？”李都头把一叠统计册扔在他面前，“这里面记着，从咸丰元年到现在，你一共滥发空票八百张，面额合计五百万两！每张空票你抽一成‘手续费’，光这个你就贪了五十万两——这也是被逼的？”

吴世安看着统计册上的数字，手开始发抖。册子里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元年三月，空票十张，面额五千两，抽佣五百两”“二年五月，空票五十张，面额二十五万两，抽佣二万五千两”……最后一页的总数，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

“我……我没贪那么多！”吴世安声音发虚，“大部分都给金满堂了！他每年让我多印空票，把真银腾出来给他放贷，事后给我一成‘辛苦费’，我不敢不要啊！”

“不敢不要？”李都头让队员把一个穿破棉袄的老汉带进来，老汉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空票，一进门就扑向吴世安：“吴世安！你这个畜生！我儿子在战场上打仗，寄回来二百两抚恤金，你给我开了张空票！最后我儿子战死了，我连丧葬费都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尸体烂在城外！你敢说你是被逼的？”

老汉的哭声撕心裂肺，吴世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扑通”跪倒在地，头磕得地板“咚咚”响：“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滥发空票，不该贪那点钱！”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所有被你坑害的百姓！”老汉气得浑身发抖，被队员扶到一边。

李都头蹲下来，盯着吴世安的眼睛：“现在说实话，金满堂是怎么让你滥发空票的？你卷走二百万两银库银，是不是怕百姓发现空票真相，找你拼命？”

吴世安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他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是……咸丰二年冬天，金满堂来杭州，跟我说‘钱塘钱庄的银库太满，得腾点地方’，让我每月多印二十张空票，把真银调去给他放贷。他还说，要是有人查，就说‘银库在修’‘漕银没到’，实在不行就嫁祸给太平军，说‘银被抢了’……”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今年春天，百姓开始兑不到银，有人闹到钱庄门口，我怕事情败露，就找金满堂想办法。他让我调五十万两‘压舱银’应付，事后加倍印空票补回来。可那五十万两很快就兑完了，百姓闹得更凶，我怕他们冲进来抢银库，也怕金满堂杀我灭口，就趁夜卷走二百万两银库银，逃去了宁波……”

“你逃去宁波，就没想过那些拿着空票的百姓怎么活？”李都头追问。

吴世安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想过……可我怕啊！金满堂心狠手辣，之前沈敬言只是多问了几句放贷的事，就被他派人追杀；我要是暴露了他的事，我全家都得死！我只能逃，只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审讯室外面，挤满了拿着空票的百姓。听到吴世安的供词，人群炸开了锅。一个穿粗布的妇人哭喊道：“我就知道是金满堂搞的鬼！我男人拿着五百两空票，去钱庄兑银被打了出来，最后活活气死了！金满堂这个杀千刀的，一定要抓他偿命！”

“对！抓金满堂！不能让他再害人！”百姓们跟着喊，声音震得窗户都发颤。

李都头让队员把吴世安带下去，然后拿起供词，快步去找御史。御史正在整理其他掌柜的供词，见李都头进来，赶紧问：“怎么样？吴世安招了吗？”

“招了！”李都头把供词递过去，“他供认滥发空票八百张，面额五百万两，全是金满堂授意的！还说金满堂让他把真银腾出来放贷，事后分给他一成‘辛苦费’。他卷款二百万两，是怕百姓追责，也怕金满堂灭口——另外，他还提了一嘴，说金满堂在天津洋行藏了不少银，具体数量他不清楚，但肯定是贪腐来的。”

御史看完供词，重重拍了下桌子：“好！现在证据链全了！林砚秋供了金满堂的‘抽血术’，周景明供了洗钱和挂名薪，吴世安又供了空票的底——金满堂这个主谋，想赖都赖不掉！”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报朝廷，抓金满堂了？”李都头激动地问。

御史点点头，眼神坚定：“马上整理所有证据，上报肃顺大人！金满堂盘踞票号十年，贪了这么多，害了这么多百姓，是时候让他付出代价了！”

外面的百姓还在喊着“抓金满堂”，李都头走到门口，对着人群喊道：“大家放心！我们己经掌握了金满堂的罪证，很快就会把他抓拿归案，还大家一个公道！”

百姓们听到这话，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带头鼓掌，掌声越传越远，连街上的小贩都跟着拍手——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审讯室的角落里，吴世安蹲在地上，听着外面的掌声，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当钱庄掌柜时，也曾想过做个清官，可最后还是被金满堂拉进了贪腐的泥坑，害了百姓，也毁了自己。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严厉的刑罚，但至少，他把真相说了出来，或许能让更多百姓少受点苦。

李都头拿着整理好的证据，准备派人送往京城。他看着手里的供词，上面有林砚秋的悔罪书、周景明的洗钱账、吴世安的空票底，还有孙鹤年的青楼账、郑裕丰的密信……这些证据像一把把利剑，首指金满堂和他背后的贪腐网络。

“金满堂，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李都头望着京城的方向，轻声说道。烛火映着他的脸，满是坚定——这场持续了多年的钱庄反腐风暴，终于要迎来最关键的收网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