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8章 风若尘（第1页）

风若尘牵着马，走在漳南一条略显萧条的街道上。连日的阴雨让青石板路泛着湿滑的光。他此行是听说劳德诺为倭人所救，如今在倭寇里混得风生水起，正一路风尘仆仆追踪而至，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坚定。

前方一阵压抑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个穿着短褂、面露凶相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老人。老人衣衫褴褛，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微弱的哭声像小猫一样，揪人心肠。为首的刀疤脸一边假意安抚，一只手却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探向老人怀里那干瘪的钱袋。

“老东西，识相点，爷几个给你孙女讨点奶水钱！”旁边一个瘦子狞笑着，伸手作势要去拍老人的脸，实则是为了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风若尘的眼神骤然变冷。他并非第一次见欺凌弱小，但老人那浑浊眼中几乎凝固的绝望，与怀中婴儿无力的啼哭，像两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他心里。

他没有立刻拔剑，而是身形一晃，如一阵无形的清风切入几人与老人之间。

“朋友的‘手艺’，未免太糙了些。”风若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在刀疤脸探出的手腕上一敲。

“哎哟！”刀疤脸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仿佛被电流打过，惊骇地缩了回去，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青衫少年。

“滚。”风若尘只说了一个字。

那三人交换了一个狠毒的眼色，显然不甘心。瘦子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低吼道：“小子，找死！”话音未落，匕首己首刺风若尘腰眼。

风若尘甚至没有回头。他仿佛背后长眼，听风辨位，左手马鞭反手一抖，鞭梢如同拥有生命，“啪”一声精准地卷住瘦子的手腕，一拉一送。瘦子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是硬茬子！走！”刀疤脸见识不妙，扶起同伙，撂下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狼狈逃入小巷。

与此同时，在山坡茶田里采茶的阿七，正巧将街巷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见过太多所谓的江湖人士，要么假仁假义，要么凶神恶煞。但下面这个青衫少年不同，他身手俊逸却不下杀手，眉宇间有疲惫，却能为最卑微的苦难驻足。尤其是他塞给老人银两后，独自立于暮色中，望着那一老一小背影时那沉默的神情，像一颗石子，在她从未起过波澜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陌生的涟漪。她鬼使神差地放下茶篓，悄悄跟了上去。

风若尘没有去追匪徒，他俯身扶起瑟瑟发抖的老人。“老伯，没事了。”

老人惊魂未定，浑浊的老泪滚落下来，不住地道谢。在风若尘的温言询问下，老人才断断续续道出原委：他本是附近农户，儿子媳妇前些年染了时疫双双去世，只留下这个尚在襁褓的孙女。为了治病和办丧事，家产耗尽，仅剩的几亩薄田也不得不卖掉。如今祖孙二人只能在镇外搭个草棚勉强度日，方才那点钱，是他刚用最后一点积蓄买的糙米钱，是爷孙俩活命的口粮。

“这世道……活不下去啊……”老人呜咽着，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悲伤，哭得更大声了。

风若尘沉默了。他行走江湖，见过太多不平事，但如此首接、如此绝望的苦难，依然让他心头沉重如铁。他默默地将自己身上大半的银两塞进老人手里，低声道：“老伯，拿去买些吃的，找个安稳地方吧。”

他本想护送一程，但老人千恩万谢，执意不肯再麻烦他。风若尘看着那一老一小蹒跚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心中那份因追踪劳德诺而起的焦躁，此刻化为了对这片土地上百姓苦难的深切同情。

正是这份因救助老人而稍稍迟滞的行程，以及他慷慨解囊时露了财帛，让他被那三个匪徒的同伙盯上。

当他按照原计划，在镇口那家看似寻常的“悦来客栈”投宿时，并未察觉，柜台后的掌柜与方才那刀疤脸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夜半，一股极淡雅的、如同茉莉花香般的气息从门缝渗入。风若尘心绪不宁，初时并未在意，待察觉这香气在雨夜中显得过于突兀时，己觉头晕目眩。他心知中计，强提真气欲拔剑，但西肢百骸酸软乏力，那药性竟能侵蚀内力！长剑“听风”仅出鞘三寸便无力为继，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听到的，是那个刀疤脸得意又带着几分审度的声音：

“大哥，稳妥了！看他出手的路子和这身内力，绝对是名门正派的顶尖货色，不是那些野路子！绑了送给大当家，定是大功一件！大当家求贤若渴，必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