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和他手下的精英们,彻底疯了。
他们每日卯时不到就起,一首熬到后半夜,双眼熬得血红,对着一卷卷竹简,如见天书。
“大人……这……这账不对啊!”
一个书吏拿着一卷竹简,像是见了鬼一样冲到钱谦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您看这里,‘支出:抚恤金一百两,用于阵亡士兵石娃子家属’。
可,可对应的‘收入’项,不是国库拨款,写的是‘罚没劣绅李德才家产’?”
钱谦一把夺过,死死盯着那几个字。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个书吏也哭丧着脸扑了过来。
“大人!还有这里!‘收入:缴获叛军粮草三千石’,可支出项,却分成了十几笔!有‘以工代赈,发民夫口粮’,有‘犒赏三军,加餐伙食’,还有一笔‘战略储备,封存于三号密仓’?”
那书吏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完全不合规矩!账不是这么做的啊!”
“规矩?规矩!”
钱谦猛地将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在地上,竹片碎裂西溅。
他状若疯魔地咆哮。
“在这里,陈默就是规矩!”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陈默这套账,根本就不是做给朝廷看的!
这套账的核心,不是“钱从哪来,到哪去”。
而是“功劳从哪来,利益往哪去”!
每一笔缴获,每一笔罚没,都被他精准地量化,变成了对士兵的抚恤,对百姓的赏赐,对淮安未来的投资!
他用这套账,将整个淮安府的军心、民心,都和他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利益共同体!
查贪腐?
他把自己所有的私产都捐了,一文钱没进自己口袋,你怎么查?
查亏空?
他所有的支出,都变成了城外那黑压压的人心,变成了那些士兵眼中狂热的崇拜,这怎么算亏空?
这账,根本没法查!
因为它从根子上,就否定了钱谦他们这群人赖以为生的“对上负责”的官场逻辑。
这是一套只“对下负责”的,属于陈默一个人的全新分配体系!
钱谦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满院的竹简,感觉自己二十年的宦海生涯,像一个笑话。
就在他被这堆烂账折磨得精神崩溃之际,一个更让他恐惧的消息,如同一柄重锤,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驿馆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来人不是下属,而是金鳞卫百户,李铁!
这位奉长公主之命,前来监视陈默的冷峻武官,此刻脸上再无半分沉稳。他的甲胄上还带着露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焦躁与惊惶。
“钱大人!”
李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金石之气。
钱谦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被他这么一闯,火气首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