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干什么去了?等人家把饭做好了才想起来施舍?”
民心彻底转向。
三日后,湖州爆发大规模民变。数千农民冲入县衙,烧毁税册,捆绑县令,宣布“归顺读书军,施行乡议会”。带头者竟是当地一名私塾先生,手持《八字经》高呼:“书中说‘民为贵’,今日我们自己做主!”
消息传至应天,只儿拂郎并未欣喜,反而神色凝重。
“太快了。”他对周文渊道,“民心如潮,来得猛,去得也快。若不能迅速建立秩序,恐演变为无政府之乱。”
于是下令:“宣导使暂停鼓动起义,改为协助成立临时乡议会,推举公正之人主持村务。凡有暴力伤人、劫富济贫者,一律视为匪类,通报缉拿。”
同时,派遣二十名精通律法的契丹官员南下,组成“先行治理团”,准备接管已失控地区。
就在此时,李师师亲笔信再度送达。
信中写道:“我已说服七位御史联名上奏,请求与辽王议和。若陛下不允,则我们将以‘清君侧’为名,发动文官集团罢朝。然时间紧迫,最多只能拖延二十日。将军若真心为民,请务必在此之前渡江,否则一旦朝廷调集大军镇压,血流成河,悔之晚矣。”
只儿拂郎阅毕,焚香净手,提笔写下回信:“我非为争天下而来,乃为改世道而至。请先生放心,七日后,我必亲率百艘义渡船,载粮、药、教师、农师,光明正大渡江,不带一兵一甲,只为赴百姓之约。”
信毕,召集诸将。
“从今日起,停止一切军事调动。所有战船改装为运粮船,悬挂白旗,船头书写‘赈济南民’四字。每船配备医师二人、教习三人、农技师一人、粮食五百石、布匹百匹、《安民诏》千份。”
众人愕然。
兀颜光闻讯赶来,厉声质问:“你疯了?无兵护卫,岂非送死!”
只儿拂郎平静答道:“真正的力量不在刀枪,而在人心。若南岸百姓不愿我们去,百艘战舰也进不了江南;若他们真心相迎,一艘小舟足矣。”
七日后,长江北岸人山人海。
数万百姓自发聚集渡口,送来自家攒下的干粮、草药、棉衣,塞满每一艘船舱。启智堂师生列队诵读《八字经》,声震江野。那些曾跪爬入场考试的残疾少年、曾为孙儿守候三时辰的老妪、曾因冤屈痛哭的寡妇……全都来了。
只儿拂郎身穿素袍,腰佩弯刀,缓步登船。
船帆升起,白旗猎猎。百艘船只缓缓驶向南岸,宛如一条白色长龙浮于碧波之上。
途中,忽见前方水道涌出数十艘渔船,船上百姓挥舞着《童蒙画报》,齐声高呼:“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原来,他们是最早接受宣导使启蒙的村落居民,听闻“读书军”不带武器前来赈灾,连夜组织船队迎接。
只儿拂郎立于船首,热泪盈眶。
登陆之处,正是当年宋军溃败的采石矶。如今,这里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孩童献上野花,老人奉上粗茶。
当晚,只儿拂郎在村中高台发表演说,三千余人冒雨聆听。
“我不是皇帝,也不是神仙。”他大声说道,“我只是一个相信‘人人皆可学、人人皆应被尊重’的普通人。今天我来这里,不是征服,是回应你们的呼唤。从今往后,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不会再因贫穷而失学;农民不会因苛税而卖儿鬻女;妇人也可站上议事台,为自己说话!”
雷鸣般的掌声穿透雨幕。
三天之内,应天至杭州沿线二十七个县城相继开城。守将或弃职逃亡,或主动交印,更有甚者,率领部下集体宣誓效忠“新政”。杭州府尹在城头悬挂白幡,亲自出迎,献上府库账册。
只儿拂郎进城当日,未入府衙,先访太学。
李师师已在门前等候。
她剪短青丝,换上粗布衣裙,身旁站着赵元奴与十余名女学生。
“我没能守住旧道统。”她低头道,“但我愿意重建新文明。”
只儿拂郎深深一揖:“先生才是真正的忠臣??忠于百姓,而非权贵。”
随即宣布:太学改制为“江南启智总堂”,由李师师任总教谕,赵元奴协理女子教育事务。原国子监藏书全部开放,设立“自由讲坛”,每日允许任何人登台发言,无论观点如何,只要不煽动暴力,皆受保护。